這天早晨,林安閒剛在懲戒司點了卯,正要去自己位置上坐下,就聽見牆壁上的鈴鐺響了起來。
鈴鐺響,代表宗門內又有需要懲戒司前去處理的事務。
響起的鈴鐺下寫著“曲流峰”三個字,說明事情發生在曲流峰地界。
林安閒抱怨:“這兩日怎麼了,都不讓人消停一會兒,驢也要休息啊。”
在懲戒司乾了許久的景玄已然習慣。
他檢查了腰間屬於懲戒司弟子的牙牌,對林安閒道:“走吧,林師兄。”
禦劍飛行,林安閒和景玄不出一刻鐘時間就來到了曲流峰懸壺閣。
在空中遙遙可見和旁人發生衝突的是一位高壯弟子,他身後還護著一名十二歲左右的小姑娘。
林安閒剛落地,就聽見那小姑娘衝對麵的人喊了一聲:
“難道沒有靈石,你們就眼睜睜見死不救嗎?”
小姑娘正是方婉,是為了蕭長夜而來。
蕭長夜身上有傷,他簡單處理過後本沒有放在心上,可清早時分他竟陷入了昏迷。
方婉見狀嚇得不知所措,趕緊拿著僅剩的銀兩出門去,想要在宗門內換些傷藥。
她打聽到萬衍宗內的曲流峰擅長醫術,便來到這裡尋醫問藥,卻被當值的弟子趕了出來,因為方婉身上沒有靈石。
方婉急著救人,不肯輕易放棄。曲流峰弟子也是按規矩辦事。兩方都不肯讓步,於是僵持下來了。
林安閒和景玄從劍上一躍而下。
這回是麵軟的景玄亮出懲戒司腰牌,毫無威懾力道:“懲戒司辦事,這裡發生什麼了?”
落到地麵,林安閒才發現那個守在小姑娘前方的高壯弟子竟是高見崖。
林安閒看見高見崖的同時,對方也看清了他。
高見崖露出驚喜的表情,平日裡總冷著的一張臉居然流露出了淡淡的欣喜:“主……”
在高見崖說完前,林安閒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高見崖立即閉上嘴。
林安閒上前兩步,問曲流峰的弟子:“你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一遍。”
曲流峰弟子不敢隱瞞,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聽完事情經過,林安閒轉向方婉:“小姑娘,宗門規矩如此:任何物資必須拿靈石交換,你若是沒有靈石,可以去做任務賺。”
方婉明白自己不占理,即便是在凡間,沒有錢,醫館理所當然是可以拒絕出診的。
她隻是太擔心蕭長夜的傷勢,才想著多求求情。
這件事很好處理,林安閒讓景玄把小姑娘哪裡來送到哪裡去。
他沒有泛濫的善心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對方手腳俱全,雖說年紀小了點,可隻要肯乾,定然能靠自己在宗門生存下來。
宗門任務並非都是斬妖除魔那種有危險的,大多其實是宗門內部的雞零狗碎,比如幫梧桐峰的靈田除雜草之類的。
景玄朝方婉伸出手:“小姑娘,和我走吧。”
方婉竟然直接在景玄麵前跪了下來:
“師兄,求您救救我哥哥。他受傷陷入了昏迷,危在旦夕。我們二人才到宗門不久,身上沒有靈石……不知能不能先、先借一點靈石買藥,日後我一定會還的!”
在雪城時,方婉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從未低聲下氣求過誰。
一朝家破人亡,她咬咬牙,也學會了向命運低頭。
景玄疼惜小姑娘,來到林安閒身邊,悄聲商量道:“要不就幫她一幫?”
然而林安閒好似全然不懂何為憐香惜玉,鐵麵無私說:“懲戒司隻管宗門秩序,不管扶貧救弱。如果我這回幫了你,那以後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求懲戒司法外留情?”
方婉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安閒。
林安閒繼續說了下去:“你在曲流峰鬨事,違背宗門規矩在先,念在你是初犯,隻是驅趕你已經是手下留情,難道我還要按你的意思給你靈石不成?若人人如此,那懲戒司還要不要做事了?宗門還要不要規矩了?天下人人都有難處,乾脆都跪在主殿門口哭訴算了。”
這番話的語氣太過嚴厲,不僅是景玄,甚至對麵曲流峰的值守弟子都有些看不過眼。
景玄拽了拽林安閒的衣角:“差不多就可以了師兄。”
方婉哪裡經受過這般嚴苛的訓話,怔愣在原地,眼中已經飄起了淚花。
“帶她走。”林安閒背過身,對景玄吩咐道。
景玄走過去,在方婉身旁溫聲道:“同我走吧姑娘。”
送走方婉後,林安閒自己則被高見崖攔了下來,兩人找了一處僻靜地。
“主子。”高見崖迫不及待想要靠近林安閒,“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林安閒用指頭彈了一下高見崖的腦門,“不站在你麵前活蹦亂跳的麼?”
高見崖捂住自己的胸口:“前幾日,我,感覺不太好,怕你出事。去渺雲齋找你,你不在。”
說到這裡,林安閒才想起來自己沒和他交代:“哦,忘告訴你了,那裡我借給彆人了,你以後找我去淩絕閣。”
高見崖跑了許多天,就是為了找林安閒問他現在的住處,現今終於問到了,高見崖滿意地點了點頭,記下了淩絕閣。
沉默片刻,林安閒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高見崖老實交代:“找房師叔,問你的下落。在山門口遇見,小姑娘。”
提起方婉,林安閒臉色有些不太好。
半晌,他扔給高見崖一隻傳音海螺:“我還有事先走了,以後找我就用這個。”
高見崖接住海螺,珍而重之地收入儲物袋中。
方婉被景玄送回了渺雲齋。
景玄原本是想要給她一點靈石,可臨了想起林安閒的話,躊躇不決。
沒等他決定好,方婉就福了福身:“多謝師兄護送,小女子就不送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