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聽聞此話,差點氣暈了過去,這說的什麼話,皇家賞賜豈可贈與他人,那馬球上的東珠隻不過是流落市麵被那世子所得,才不被論罪。
“罷了,你日後若是再遇見那位叫十四的少爺,切記不可與之交惡,還有……”
“還有什麼?”陳旭看父親說了一半住了嘴。
陳老爺子擺擺手,“回去歇著吧。”
那位爺既然是微服出宮,聽聞也不隻是一兩次了,會與他們鬥蛐蛐,打馬球,後麵還一同參加蹴鞠,想來也是圖個新鮮,如此雅興,要是他今晚說出那位爺的身份,被小兒日後不小心說漏了嘴,敗壞了陛下的興致,陛下若是怪罪下來,他也承擔不起。
那便如了陛下心願,隻當做不知情便是。
陳旭走後,仔細想了想,看父親大人今夜這幅神色,十四的身份定是不簡單,父親還囑咐他不能與之交惡,送的又是東珠此等貴重之物,看來真真不是什麼尋常人家,怕是皇家宗室子弟。
怪不得那日靖安王世子都不放在眼裡。
陳旭是個心大的,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後對十四恭敬些便是。
正因為陳大人是個清閒官,家宅距離皇城不遠不近,厲時琛的馬車慢悠悠地在天黑前回到了皇宮。
厲時琛揭了馬車的簾子透過這窗口看向這諾大的宮殿,綠瓦高牆,就像一座華麗的牢籠,外麵的人爭破頭也想進來,又如何得知裡麵的人是如何的渴望自由。
如今,他也像這籠中雀一般無二。
厲時琛想起這些年來,他自出生就是萬千寵愛。雖然父皇是個廣撒網的,後宮嬪妃三千,皇族子嗣眾多,但是他乃中宮嫡出,父皇自小便偏寵他,無所不依。自從母後去世後,父皇變像換了個人,不再留戀花叢,政事上也勤懇了許多。
雖然母後沒了,厲時琛的兄弟姐妹對他還是很恭敬,隻是少了幾分真心,多了幾分虛偽。
直到十歲那年,厲時琛向父皇請辭,從軍前往邊疆。父皇大怒,罰他在金鑾殿前跪了一夜,準了他離開京城,而且宣旨,未有宣召,不得回京。
這道聖旨一下,所有人都以為父皇放棄了他。
最後厲時琛離宮的前一晚,父皇跟他說了最後一句:“十四啊,將來你可要好好習武,父皇老了,將來大厲要靠你來守住祖宗基業。”
那時厲時琛還未明白父皇的用苦良心,直到後來叛亂,父皇命他平反,還有那道遺召。
厲時琛的思緒飄的很遠,在黑夜中前行,後麵跟著許多奴才,都悄悄跟著,不敢發出聲響。
忽而,厲時琛被一陣落水聲拉回了思緒。
“暗一。”
“是。”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暗一便抱回了一個孩童,全身濕透,臉色蒼白。暗一按了好一會肚子,把腹水逼了出來,渾身發抖。
王公公趕緊道:“陛下,這是十七皇子,景深皇子。”
厲時琛聞言皺起了眉頭,“先傳太醫。”
把人抱進了偏殿,讓小安子給仔細衝了個熱水澡,暖了身子,王公公吩咐禦廚端了碗參湯過來給壓壓驚。
屋裡頭跪了一地的人,太醫也跪在一旁,回話:“回稟皇上,十七皇子受了驚嚇,染了些風寒,需得靜養些時日。”
厲時琛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隻見太醫有些躊躇,神色有些猶豫。
“說吧,什麼事。”
“回陛下,臣有一事不知……”
厲時琛厲聲道:“說。”
“是……是關於十七皇子的,十七皇子身體羸弱,像是發育緩慢欠妥,導致異常消瘦。”
王公公送走了太醫,厲時琛剛想吩咐下去,就瞧見十七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
厲時琛一時有些僵硬,他去軍營時,這孩子尚未出生……
厲景深抱著皇兄大腿,兩眼淚汪汪地說:“皇兄,嬤嬤生病,我肚子餓。”
厲時琛閉著眼睛想了想,這是弟弟,不能扔。
內心掙紮了一番,最後,厲時琛牽著十七的手走出了大殿。
王富貴瞧著兩人走遠了,吩咐道:“把這些個狗奴才全拉出去斬首!藐視皇族,欺淩皇子,爾等!怎麼敢的?!通通拉下去!彆臟了這大殿!”
“公公饒命,皇上饒命……”
王富貴冷笑一聲:“這便是聖上的意思,拖出去!”
厲時琛一路拖著十七的手,聽著小孩子吱吱喳喳的聲音,反倒覺得這宮廷像很多年前那般熱鬨了。
“皇兄,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嗎?”
“為何?”
“十七住的屋子很冷,很黑,十七怕。”
說著說著,這小團子又開始要掉眼淚。
厲時琛蹲了下來,給他有些粗魯的擦掉眼淚,本來想說一句,身為男子豈可輕易落淚,但是看這孩子年紀尚小,又無母妃,太醫還說營養不良雲雲,左右還是算了。
“王富貴。”
“奴才在。”
“給他找處合適的寢殿,找幾個人仔細伺候著。”
“是。”
小十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開心地吃著眼前的膳食,吃完飯還撒嬌著讓皇兄抱。
厲時琛歎了口氣,卻還是伸手,把小糯米團子抱了起來。
“你不怕朕?”
“為何要怕皇兄?”
罷了,以後,便養在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