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朝後猛地一仰,險些跌落下馬,所幸緊緊拽著韁繩,才沒被甩飛出去。
可馬兒被韁繩死死繃著,本就驚懼,更添緊張,絲毫沒有停下之意,載著她不管不顧地悶頭狂奔。
越過灌木叢時,肆意生長的枝椏在她身上狠狠劃出數道印子。
她該怎麼辦?
持盈壓低身子,整個人貼在馬背上,思索著能讓自己安然無恙的法子。
她不會武,跳馬是萬萬不能的。方才試圖勒馬,顯然也不能解決問題。為今之計,唯有安撫這馬兒,等它平靜下來,再丟下些隨身物件,好讓之後來尋她之人知曉她所在的方向!
她一麵牢牢抱著馬身,一麵不再持續扯著韁繩,而改用雙手一張一弛,試圖喚回它的理智。
終於,馬兒的意識清醒些許,不再喘著粗氣,步子慢了下來。
持盈抬頭觀察四周,卻見已至密林深處,不知東西。
分明是白天,日光卻被高大的林木儘數遮蔽,平白生出一陣陰寒之氣。此間空無一人,也不見動物的影蹤,似乎一切都籠在陰翳之中。
不知怎地,她驀地生出一背冷汗。
她勒馬轉身,打算原路折返,卻見馬兒不肯動了,隻直直地豎著一雙耳朵。
先前太過驚險,如今得以稍靜片刻,她這才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
她強忍著被灌木劃傷的痛楚,去檢查血腥味的來源,這才發現馬兒的尾巴附近沒入了一枚似發簪粗細的銀針。
為何會有銀針?
馬兒受驚之前,她分明是聽見了兩支箭矢的碰撞之音。本以為是誰臨時起意,或者無意,才驚了她的馬,可如今看來,這銀針的主人必定是早做籌謀,故意為之,想置她於死地!
可惜容不得她細想,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要緊事。
她拽著針尾,試圖將它拔下來,再給馬兒做一個簡單包紮,誰知剛一用力,馬兒忽地揚起前蹄,長哀一聲。下一瞬,一隻巨蟒便突襲過來,猛地將馬牢牢禁錮纏繞起來!
她反應極快,猛地跳開,躲至一顆高大的樹後暫時遮蔽,望著眼前的一幕,雙手捂住嘴,拚力讓自己彆發出聲響。
她隻能聽見馬身上的骨頭一寸一寸碎裂而發出的“咯吱咯吱”,直至馬兒徹底斷氣,巨蟒張開血盆大口,將它整隻沒入口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心驚,頭皮一陣兒又一陣兒地發麻,渾身止不住地打顫,四肢都變得冰涼無比。
她望著地上盤桓著的剛剛飽腹一頓的巨蟒,不寒而栗。
她的腿本就受了傷,如今又失了馬,若僅靠她自己摸索著走回去,怕是還未出這林子,便該命喪黃泉了。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腳下卻好似踩上了什麼東西,緊接著,足踝猛地刺痛。
她驚叫出聲,卻隻見一條綠尾窸窣沒入了雜草之中,而自己的足踝上,卻赫然落著兩顆血印,已經浸紅了她的白襪。
應是條小蛇。
誰料因這一聲驚叫,她再抬頭時,那巨蟒已然將腦袋離地半丈,朝她吐了吐蛇信。
*
這邊,季珣與賀九安得知持盈生了意外,當即舍了比賽,分頭去尋。
季珣沿著她丟下的那些隨身小物找來這片無人涉足的密林時,卻再沒了線索。
正當他心急如焚之際,卻聽遠處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驚叫。他當即打馬,循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入眼竟是一人一蟒對峙之景。
蟒蛇骨硬而皮厚,不是箭矢輕易可傷。
他當即彎弓,朝巨蟒的雙眼射出一箭,箭法精準,一箭穿其雙目。
他射中了它的要害,巨蟒吃痛,沒再理對它暫無威脅的持盈,而是一尾朝季珣所在的地方掃了過來。
季珣借馬鞍跳至樹上,馬兒被巨蟒側摔在地,並未攔下那尾巴的衝勁,竟由著它直直朝那棵樹掃去,巨力之下,樹竟攔腰折斷,重重砸在地上!
他見狀,忙趁機又是一箭,朝蟒蛇七寸而去。
“噗”地一聲,隻堪堪穿破皮肉,但已徹底激怒了巨蟒。
巨蟒尾巴甩得飛快,掀起一片落葉,持盈忙趴在地上,躲過致命一擊。
她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若是她反應慢些,怕已經同那顆巨樹一般下場了罷。
巨蟒瞬時接近剛剛落地的季珣,想將他一同卷起,繼而絞殺,可季珣等待的,正是它貼近自己的時機。
他抽劍橫於身前,在巨蟒襲來之時,一個閃身,而後借蛇尾猛力一踏,霎時飛身數丈,身姿靈活如龍,狠狠朝方才箭矢的七寸之位斬去!
劍刃沒入蛇身中時,亦震得他虎口發麻。他眉頭深鎖,仍是聚內力於劍刃,硬撐著將蟒蛇生生斬作兩半!
巨蟒轟然墜地,又震起一片枝葉。
枝葉落儘,持盈從自己臂彎裡抬首,看見的,卻是他劍尖兒著地,微微喘息的模樣。
他的目光鎖在自己身上,唇角滲出一行血,順著一貫俊美的下頜滴落在了白衣之上。
不知為什麼,持盈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