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
季珣的聲音不大,卻音色沉沉,滿是威壓。
宮人不敢逼視,隻閃躲著他的目光,留意著閣內動靜,身子止不住地發顫,卻仍是試圖負隅頑抗:“殿下,溫流閣乃陛下親賞娘娘的宮室,無詔不得入內。”
“無詔?”他怒極反笑,“你也不瞧瞧如今這宮城究竟是誰做主!”
他不顧宮人阻攔,猛地踹開殿門,入眼便見她趴在地上,衣衫微皺,發絲繚亂,手中握著金簪,卻因拿不太穩而抖得厲害,不慎在白皙的細頸上劃了一道蜿蜒淺痕,滲出妖冶紅線。
“大膽!”
他幾步往前,奪了她手中的金簪,將她攬入懷中,怒視著一旁的青衣男子。
正是特地作賀九安打扮的賀風,賀秋的胞兄。
一同而來的賀九安此時亦邁入了殿內,見她受了傷,忙蹲在她身側,拿出一方乾淨錦帕,捂在她脖頸上試圖止血。
卻見她麵色潮紅,緊蹙著眉心,即使隔著一層錦帕,也能察覺她體溫燙人。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溫言寬慰道:“公主,沒事了。”
他的手背有些涼,她宛若焦渴之人遇見清泉,迷迷糊糊睜開眼來,拚力將他正欲拿開的手背再次壓下,輕噥道:“彆走。”
季珣被這聲呢喃引了注意,隻低眸瞥了眼二人。
他雖十分不快,卻需處理閣中亂象,隻得暫時壓下了心性。
“賀風擅闖宮闈,冒犯公主,處絞刑。溫流閣中宮人有眼無珠,一昧包庇,宋池,挖了他們的眼睛,杖斃。”
“表兄,殿下,不要啊,臣冤枉!”
一旁賀風慌了神,頭在地板上叩得砰砰響。
可現下持盈並不在意外界的雜亂求饒聲,隻覺得皇兄一貫清冷的聲線響在耳畔,伴著他身上的月麟香氣,心中被疼痛和涼意稍稍壓下去的燥熱倏而複起。
她輕輕推搡著季珣,試圖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她決不能離他如此之近。
旁人倒也罷了,她尚有理智,可她如今這般情形,再麵對著他,實在難以推拒。
萬一做出什麼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住的事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見她如此抗拒他的懷抱,垂眸凝著她的容顏,眼尾微微有些泛紅,好似不甘,卻更似悲傷,連一貫倨傲的聲音都帶著些柔啞,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持盈,孤是你的兄長,是此間現下最有資格能抱著你的人。”
他這話是說給她聽,更是說給一旁的賀九安。
他手臂伸至持盈膝彎下,徑直將她打橫抱起,沾了血的帕子便悠悠飄落在地上。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自她與你糾纏,便禍事不斷。今日賀風扮做你約她至此,除了賀府中人,還能得誰授意?賀隨,你最好料理好你的家事!”
溫流閣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賀皇後早已得了消息。
她帶人匆匆趕來時,隻見禁軍正壓著賀風,而季珣正抱著季持盈欲走。
“站住!”
“姑母,姑母,您可要替孩兒做主啊姑母……”
膝邊是賀風的哭求,季珣卻連一個目光都不曾施舍給她。
她麵上掛不住,厲聲斥道:“珣兒,你眼中還有沒有本宮這個母後!”
他不作言語,腳步未停。
皇後氣急,隻在他身後怒斥:“你當真越發不孝!你……”
皇後尖銳之聲越發地遠,持盈軟軟地倚在他身上,隻覺得那月麟清香讓她越發難舍,宛若一張無形的網,將她束於其中,無處可逃,抬手便勾住了他的脖頸。
“哥哥。”
清音嬌柔,低回婉轉,不同於那夜營帳中的軟媚,更像是一種乞憐。
“阿盈,再忍一忍,待會兒便沒事了。”
他由著她將全部重量掛在自己身上,眉心淺蹙,沾染著些許憂色,好似千年的冰雪終於消融。
他望著她眼下濃濃胭色,頗似初初長成的女娘,偷塗了豔麗的脂粉,不顯一分豔俗,卻格外惹人疼惜。
他有些後悔路上遇見她時,為何不多盤問幾句,偏要與她置一時之氣。
那時,他剛回到東宮,卻見賀九安迎了上來。
“殿下朝後去了哪兒?臣等了許久。”
季珣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兒?”
他不是約了持盈去望煙亭嗎?
“臣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
賀九安有些莫名其妙。
他想起那時心不在焉的持盈,眉心一緊,“糟了。”
他轉身便往望煙亭處急行,賀九安亦跟了上來。
“發生了何事?”
他無暇與他多言,隻問道:“你可知今日朝後賀府中人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