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外人看來,就是郎才女貌,分外登對,顧清宜看著二人的背影,一位言念君子,一位溫婉閨秀,談笑間讓人難免有幾絲細微的豔羨。
就在顧清宜走神之際,裴溫對著長公主有些殷切的道:“先前長公主說的樣式,可是上次的辛夷花樣式,正好我今日繡了新的玉蘭,長公主瞧瞧如何?”
說完,伸手遞了快疊好的輕容紗絹帕,上麵的花樣加了鉤花,果真讓人耳目一新。
“你倒是心靈手巧。”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春和長公主眉梢一挑,那保養得宜手接過這絹帕:“看來還是郡王妃教導有方,府上的姑娘,一個賽一個的手巧,哪像知書,年年七夕就屬她拜織女最積極,也不見絲毫長進。”
一邊被提到許知書上前,麵上帶著嬌嗔:“母親,你可莫要再數落我了......”
說著,郡王妃也順勢誇了幾句一邊嬌鶯似兒的許知書。
裴溫張了張口,眼見著話題就這般輕巧的扯開了,有些不甘,卻又不知怎麼接話。
春和長公主和郡王妃都是明鏡一般的人兒,顧清宜站在裴溫的側後方,看著裴溫身側垂著的手逐漸握緊,其實長公主這話說的好,在轉移話頭之餘,又誇了郡王妃,即便是庶出的女兒,也大度的培養。
想到這,她的視線看向許知書身後的庶出姑娘許知善,卻不期然撞進她微涼的眸子裡,霎時,許知善帶著怯懦又乖巧的笑意看向她。
顧清宜眸子一閃,隻當自己看錯了。
兩人的對視,顯然沒有引起長輩的注意,這邊,春和長公主還拿著那絹帕,繡工不錯,不過討好太過拙劣。
裴溫是郡王府的庶出,嫡姐的夫婿她自然不敢肖想,裴顏春就兩個兒子,不是許知節,那就隻有......
想到這,春和長公主這才正眼打量起站在最邊上的顧清宜,實在太過淡然了,其實她作為長公主,什麼阿諛奉承沒見過,對於裴溫的主動,顧清宜這不爭不搶的模樣,反而能讓她高看兩眼。
隻是,過於不爭不搶,都讓春和長公主的硬心腸有些狠不下來。
郡王妃顯然也是注意到長公主的視線,將方才就在心裡的疑惑問出來:“對了,說起來,怎的不見知謹那孩子?”
她記得昨日將軍府來人說,明日讓兄弟二人與未婚妻見一見的,到頭來,隻有許知節。
春和長公主麵上劃過一絲尷尬,掩飾道:“怪我怪我,要走的時候,他們夫子卻尋了他過去,說是有什麼要事,明兒許就回來了。”
母女連心,挽著春和長公主的許知書抬手接過那繡了玉蘭的絹帕:“這玉蘭花,我記得還是安州的仙紫玉為貴,想來顧表妹在安州也是常見,哪像我們這般稀奇。”
仙紫玉蘭,她確實是常見......
顧清宜神色微微恍惚,明明還是早晨,那日光卻好像將她的眸子灼曬出幻覺,遠遠的好像瞧見了往日母親的音容笑貌——
李嬋是安州有名的病西施,但她的病根兒是生了顧清宜之後才留下的,那時安州叛軍起義,尚在月子中的李嬋也不顧自己的身子,跟著顧闌在後營安排布施,就這樣將身子拖垮了,日後即便是安州遍尋名醫,也不曾治好。
記得那日午後,顧闌出去了兩日都未歸來,即便是躺在病床上的李嬋也不免擔憂,顧清宜年紀小小的,就跟著丫鬟攙著母親去了庭院裡曬暖陽,這時,父親回來了。
他滿麵帶塵,衣裳破損,還帶了一株仙紫玉的玉蘭,那株仙紫玉蘭與六歲的顧清宜一樣高,這品相花樹隻有在大宣第一天險——百裡線關的崖坡上有,顧闌去了兩日,就為了去移栽一株過來。
不同於顧清宜的歡欣,李嬋帶著些怒意:“那百裡線關危險,你一聲不吭就去,還跑去那什麼崖坡,就為了這破玉蘭?!”
李嬋蒼白發透的麵頰都染上緋紅,明眼人就瞧得出她的怒意。
顧闌生得高大,一時卻無措起來,提著個鐵鍬解釋:“我想著那玉蘭開了,前幾日你與上京的張夫人說仙紫玉蘭,便想帶來種著,讓你每日不出門就能瞧上......”
後來,顧清宜與顧闌一起,在庭院中種上那株仙紫玉蘭,顧清宜童稚的聲音帶著疑惑:“爹爹,夫子說花草成行,山中意味長,為什麼要將它挖來庭院中關著?”
顧闌摸了摸她的腦袋:“幼安,爹爹比不上那些夫子惜花歎花,爹爹隻知道,這花,讓你娘開心,它就名貴,你娘不喜歡,它就是尋常野草蓬蒿。”
現在的顧清宜明白了,花一樣,人也亦然。
顧清宜回神,微微上前:“紫玉花樹名貴,便是在安州也不可多得的,當初去郊外踏青倒是見過幾次,但五表姐這繡的模樣很像。”
聽言,裴溫緊握的手微微鬆了一些,這話緩了些許她的難堪。
見她聰明,許知書麵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一些。
“知書,你識路,帶著顧表妹她們一道去了無齋先行安置......”春和長公主安排:“等用了齋飯,就先各自歇息片刻,如今離浴佛節還有好幾日呢。”
長階直通廟宇,陡直的天階隱在古刹密林中,香雲寺香火鼎沸,這靜謐古樹不顯幽寂,反而透出勃發的生命力。
裴溫與許知書不大親近,自覺的上前與許知善交談起來,顧清宜身側的許知書與她說起雲山後山的瀑布飛簷,高興的好像眉梢都飛揚起來。
顧清宜看著輕笑,不愧是春和的嫡女,爹娘尊貴,上麵又有兩位哥哥,懂事知禮之餘,性子竟比妹妹還單純些。
想到這,顧清宜目光放在前麵裴溫身側的姑娘,目光打量起來,與她差不多的年紀,腰肢纖纖,麵色蒼白,下垂的杏兒眼,是個我見猶憐的姑娘。
隻是,上次太傅鄒家的生辰宴,許知善並未去,她與許知善算是第一次見,第一次見,但那微涼的目光,卻像認識她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