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了,我跟林向不和已經很久了。我們早已不是當初那樣甜蜜,我們為了各種瑣碎的小事爭吵辯論,很多次摔門而出……
每次和好他都以為是真的和好,可我累了太久了。
我真的太累了,累到連咽下蛋糕都沒了力氣。
忽然就想起第一次過周年時,他帶我去的那個海邊。
他在沙灘上寫下“林向愛姚瑤”的首字母,在海風中,在燦爛陽光下,明朗地向我示愛。
我好累,又好想念那個時候的沙灘。
於是我連夜訂了張票,穿上外套前往高鐵站。
在七夕節的這天淩晨,我到達了當初那個海邊。
沙灘上空空蕩蕩,往日的誓言早已不在。
我迎著風,踩著海水向前,夏日的海水溫熱地擁抱我,這段時間裡,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舒心。
我沉淪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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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都想起來了。
可還沒當我對林向怒目以對,就看到另外兩個熟悉的人影衝了過來,隨即而來的,是那股我剛睜眼時的撕裂感。
有什麼強大的力量在拉扯著我,我抵擋不過,隻能順著力道跌身過去。
撕裂疼痛消失時,伴隨著的是一陣陣溫潤的柔和力道。
它安撫著我,撫慰剛才的疼痛。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好像被困在什麼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放大了。
眼前的畫麵晃來晃去,我壓根看不清,隻知道放大了的林向在被誰打。
我聽到我的閨蜜,喻晴的聲音。
“好了顧平洲,再打人就出事了。”
雖是這麼說,喻晴也沒過來拉架,因為眼前的畫麵還在晃。
林向又是幾聲悶哼,他沒有還手,畫麵才停下。
我看到有拇指朝我伸來,嚇得我趕緊縮脖。可那兩個拇指隻是轉了轉,沒碰到我。
我猜,我是不是被困在一個戒指裡了?
顧平洲的聲音在離我很近的地方響起,“林向,你真不是個東西。”
說完,他揀起那束花扔向林向,“你的花她不喜歡,拿著滾。”
我盤腿坐下,撐著下巴想,顧平洲是不是偷偷練什麼妖術了,怎麼能把身為一隻鬼的我困住了呢?
我苦思無果。
林向和舒雲薇走後,我墓碑前隻剩喻晴和顧平洲。
哦不,還有個他們看不見的我。
他倆給我也買了束花,是一束向日葵。我嘟囔說還不如那個香檳玫瑰。
不過向日葵也不錯。
喻晴和顧平洲,都是我的好朋友。喻晴是我閨蜜,顧平洲是我唯一一位男性好友。
我們認識滿打滿算十四年了,初中認識的。
喻晴哼笑一聲:“你傻不傻,要不是看了你日記,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原來你過得一點都不好。”
顧平洲半蹲著,我看不到喻晴的表情,不過想也能想象到她臉上的嘲諷表情。
喻晴又說:“還有顧平洲你也是,你早點跟她表白不就得了,還謊稱什麼有女朋友了,現在後悔了吧。”
顧平洲聲音沉沉:“彆說了。”
喻晴又哼了一聲。
我聽得莫名其妙,什麼意思?顧平洲沒有女朋友?
跟我告白?
他以前提過的那個喜歡的人,是……我?
我大為震驚,忙著轉身去看顧平洲的臉。
他臉也陰沉沉的,看不出一絲波動,黑發因剛才的扭打有些淩亂,眼鏡腿都有些歪了。
喻晴說:“以前沒仔細看過林向,今天一瞧,我也算是明白瑤瑤為什麼當初會喜歡他了。”
“找替身就找替身,還怎麼真愛上了。”
顧平洲嗓音沙啞:“什麼意思?”
喻晴:“難道你沒覺得,那個林向長得有點像你嗎?”
聽到他們的對話,我恍惚想起,最開始注意到林向,確實是因為他跟顧平洲有些像。
我喜歡顧平洲。
準確來說,曾經暗戀過。
隻不過跟林向在一起後,他慢慢建起了我的愛情城堡,我放下了。
後來顧平洲也說他有了對象,我就沒再跟喻晴提過這事。
隻不過,在學生時期,在遇到林向之前,顧平洲一直是我日記裡的常客,也是我跟喻晴提到過的次數最多的一位男生。
他長得好看,成績又好,我知道許多女生都偷偷喜歡她,我也是其中一位。
隻不過喻晴不喜歡,說覺得他太白了,看起來弱不禁風。
但我不覺得,我覺得他戴著眼鏡斯斯文文,很有書卷氣。
我和那些偷偷暗戀他的女生不一樣,我主動接近他,主動和他交朋友,但從未提過我喜歡他一事。
我害怕。
我想等我再漂亮一點,成績再好一點,就向他告白。
可是顧平洲後來越走越遠,也站得越來越高,我隻能成為他眾多朋友裡普普通通的一位。
幸好,他從沒忘記過我。
顧平洲大學畢業當了飛行員,工作很忙,經常深夜在我們好友群裡出沒。
哦對了,我,喻晴,還有顧平洲,我們有個三人群。
顧平洲不僅是我的朋友,也是喻晴的。
從初中到現在,那些朋友來來往往,留下的僅剩我們三位。
我也從剛開始對顧平洲的小心謹慎,到後來的坦然無畏。
可今天從喻晴口中得知,顧平洲他喜歡我?
我回想了很久,還是沒能從過往的細枝末節裡發現出他喜歡我的點。
顧平洲很愛遲到,不僅學生時期,成年後朋友聚餐也是。
我跟喻晴總是會說他,顧平洲既不道歉,也不為下次作保證。
悶騷又傲嬌,一點都沒有喜歡我的樣子。
他也經常懟我,在我秀恩愛的時候,在我誇林向的時候。
像顧平洲那麼耀眼明亮的人,能跟他做朋友就已是我的幸運呢,他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我被迫跟顧平洲回了家。
他獨居,玄關櫃裡有之前給我跟喻晴準備的拖鞋,我的是粉色,喻晴的是白色。
我看到顧平洲換完拖鞋,又將我那雙粉色拿出來放在沙發旁。
我:?
什麼意思?
然後他就收拾衣服來了浴室,開始脫衣服。
我忙背過身。
忽然,我聽到顧平洲試探的聲音:“姚瑤,你在戒指裡,是不是?”
我大聲喊:“是是是!”
可他聽不到,還在自言自語:“怎麼可能呢,我真是瘋了。”
不過,他還是在戒指上貼了什麼,遮擋住我的視線。我隻聽到花灑的聲音,想象比親眼所見還要嚇人。
後來,顧平洲戴著戒指去了很多地方。
他先是去了趟寺廟,但是沒找到他想找的人,說是當初送他戒指的大師。
我被困在戒指裡,跟他一起去北方看了雪雕,我在群裡提過。
一起去爬了很高很高的山,顧平洲站在山頂,逆著寒風自拍,還將戒指拍了進去。
我看到手機鏡頭裡,那隻通體碧綠的玉戒,跟他本人氣質很不符。
路上有異性邀約,他通通拒絕,並稱已有愛人。
戒指裡的我笑得猖狂,反正他也不知道,我說原來他愛我愛到這種地步了啊。
顧平洲還去迪士尼看了煙花,這也是我在群裡跟喻晴提過的。
我跟著他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漸漸地,我也笑不動了。
原來顧平洲是真的喜歡我啊,他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最後一站,是我自殺的那個大海。
忽然間,我想明白很多事。為什麼顧平洲突然辭職,跟好友告彆,為什麼他捐出財產隻剩旅遊經費,又為什麼來到這兒。
同樣是淩晨,顧平洲站在我曾經站著的地方。
我看著他抬手,親吻了下我所在的玉戒。我突然慌了,大聲責罵他,拍打著這該死的禁錮住我的結界。
顧平洲的聲音在獵獵海風裡清晰傳來:“姚瑤,每次都讓你等我,這次再麻煩你等一等我。”
他拳頭蜷縮握緊,我看不到外界的一丁點情況,但聽著浪聲,知道他在乾什麼。
我在玉戒裡吼得聲嘶力竭,風浪聲越來越大。
我呐喊,我奮力撞擊,溫養多日的魂魄再次龜裂。
終於,我聽到迸裂的清脆聲,玉戒碎了,我迫不及待飄出去。
但入眼的,卻是幽暗海水中,正在不斷下沉的顧平洲。
顧不上許多,我衝向他,嘗試擁抱起他。
可在衝向他的那一刻,一束強烈的光刺目射來,我迎著光擁過去,瞬間陷入暈厥。
我是被一陣空靈鈴聲吵醒的。
失聰的聽覺慢慢恢複,耳邊出現紛雜的談笑聲。
我緩緩睜開眼,白得晃眼的光線令我恍惚幾秒,繼而,才看清眼前站在窗邊的人。
少女穿著白藍相間的校服,紮著高高的馬尾辮,正站在窗台跟喻晴聊天,笑起來時杏眼彎成月牙,馬尾跟著小小晃動。
陽光從她身後照來,整個世界清新又靈動。
而後,少女看了過來,微微睜大眼,聲音清脆乾淨,“顧平洲,你昨晚做賊去了嗎?”
那是十六歲的我。
顧平洲眼中的我。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