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世子沒瞧上她,更沒有抬舉……(1 / 2)

世子爺心眼忒小 在酒 6893 字 9個月前

蓮衣見到大活人,心裡也有了底,隻是腿還軟得像兩根柳條,站不起來。她緩過勁來直想逃,這破世子所太嚇人了,好端端的大晚上還會撞鬼。

慕容澄見她這副探頭探腦心驚肉跳的樣,不由暗惱,“…你到底在做什麼?”

蓮衣如實道:“我,我來收衣服,白天洗了您穿到外頭的苧麻衣,我擔心被人看到,就晾到了後院。”

她說著,眼睛不時往屋裡瞟,瞟完又被嚇到,嘴角便怕得直往下咧,眼睛裡分明沒有眼淚,慕容澄卻覺得那裡該有兩汩小溪似的淚水,順女孩圓潤光潔的麵龐滑落,就像那天晚上在康平宮看到的那樣。

慕容澄本來一腦門子火,倏地被這兩條他想象出來的眼淚澆熄,化成一縷無可奈何的煙。

“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

她壓抑著嗓門,狐疑地輕聲說:“我…我沒哭啊,我是害怕啊世子爺,您看得見那牌位嗎?是隻有我能看見,還是您也看得見?”

“怕嗎?怕你還不退下?”

“噢…”蓮衣委屈極了,但也意識到門裡的牌位是慕容澄知情的,從地上爬起來,撣撣屁股,“婢子告退。”

蓮衣捧著衣裳連忙就走了,半點不敢耽誤,她走遠了又回頭看一眼,見慕容澄也看著她的方向,天色昏暗,目光幽深,身後又是煞白的兩根蠟燭,真叫駭人。

她吞口唾沫,心說自己大約撞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首先她定然不是撞鬼了,那牌位分明就是慕容澄吩咐下去準備的。誰呀?叫他如此上心,又不能擺到台麵上祭奠。

蓮衣回到屋裡仔細想了想,有了一個猜想。畢竟她也在蜀王府待了幾年,對各個宮裡的事情都算有所耳聞。

算起來時間也差不多,兩年前的今天慕容澄還在戰場,那麼這個牌位祭奠的,應該是當初跟隨他出征大渡河的哥兒康健。

早在慕容澄入隨軍出征以前,他身邊最親近的哥兒不是平安,而是康健。

康健本來和平安一樣,都是家生的奴才,但是因為體格健碩,被安排從小和慕容澄一起操練,後來也順理成章跟著慕容澄上了戰場,隻不過他沒能回來,死在了大渡河。

蓮衣見過他幾麵,說來滑稽,那是個高高壯壯的漢子,卻十分害怕老鼠,說話的聲音也輕輕的,純良溫厚,根本不是個當兵的材料,若非為了照顧世子,他是絕對不會入軍營的。

如果那牌位上的名字真是康健,那就說得通了。配殿原本是康健和其他哥兒的住所,後來康健死了,整一溜屋子就被用來供奉他的靈位。

“想不到世子爺還挺重情義的麼。”

蓮衣在被窩裡囁嚅著念叨,一覺睡了過去。為了驗證這一猜想,第二日清早,蓮衣起個大早去找吉祥打探。

吉祥是個精瘦的伶俐蟲,正盯著仆役們灑掃,笑嘻嘻湊上來,“是蓮衣啊,世子爺還沒起嗎?有什麼吩咐?”

蓮衣抿抿嘴皮子,問:“向你打聽件事。我來了也有幾天了,一直有個疑問,大家為何要從配殿搬出來,睡到外院去?那配殿現今是什麼用處?”

“你說後院配殿啊。”

吉祥聽她如此問,聯想昨天的日子,料到她肯定看見了什麼,如實道:“後院裡你就彆去了,康健你知道吧?你來得早,應當是聽說過他的,自從康健死後,原先奴才的配殿就不讓住了。你可知道前年世子所嚴懲的事?就是有個小子不長眼,動了康健的遺物,被世子爺打了二十棍子。這下莫說不讓住,就是讓住,我們也不敢住了。”

還真是和她猜想的一樣,話又說回來,她昨夜隻是摔在地上,沒動什麼東西吧?

蓮衣後怕地謝過吉祥,“昨天誤闖,往後我就知道了。”

吉祥嘿嘿笑道:“沒事,世子爺沒看見就都好說。說起來你還是康健的老鄉,你們都是揚州人,說話都一個腔調。”

蓮衣一愣,不知該擔心前半句,還是該感慨後半句。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宮門口撞見世子的那回,慕容澄初見便聽出了她的江淮口音,原來是和故人相似。

她小心地問:“你說世子爺沒看見我誤闖就好說,那我要是被看見了呢?”

“那你可要小心了。”吉祥想了想,皺著臉道:“輕則扣月例,重則吃板子咯。”

蓮衣果然大驚失色,“你說反了吧!哪有比扣月例更嚴重的事情?不和你說了,世子爺該起了,我去當值。”

如臨大敵的蓮衣決定稍微彌補一下,可是未等她想到彌補的辦法,康平宮那邊就派人來偷偷將她給叫走了。蓮衣像個從敵營回來的探子,回到康平宮傳遞情報。

其實也簡單,蜀王妃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全是些與世子起居相關的,彆的她也不知道,也就隻能答一些“吃幾碗飯”、“幾時入睡”這樣的問題。

問到最後,王妃拋出個頗具水平的提問,“蓮衣,還沒有問你在世子所怎麼樣?還習慣嗎?世子可為難你了?”

什麼叫為難。這問題可高深了,足夠仆役們鑽研半輩子,是拳打腳踢叫為難?還是臟活累活叫為難?蓮衣腦袋裡轉過八百個彎,殊不知蜀王妃問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沒有,世子爺寬厚待人,半點沒有為難婢子。婢子在世子所很習慣,沒什麼不一樣的。”

蜀王妃眉梢微挑,從蓮衣清澈透亮的眼睛裡看到了答案——世子沒瞧上她,更沒有抬舉她。

倒也好,省得慕容澄和他的父王一樣,把庶子生在嫡子前麵。

她之所以送蓮衣去世子所也有她的考量,首先蓮衣老實,好過那些心眼子多的,其次還是因為蓮衣老實,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驕矜慣了,未必看得上這樣實心眼的老實丫頭。

就這麼雞同鴨講地傳遞完消息,王妃授意梁嬤嬤給蓮衣賞錢。蓮衣受寵若驚地從康平宮退出去,心想這可真是攤上好差事了!何愁不能賺得盆滿缽滿歸鄉回家?

蓮衣掰著指頭走在長廊,“二等婢女月例是一兩,一等卻有二兩,再加上賞錢……隻要不扣我的錢,那這一年賺得都能頂上過去四年了。”

她盤算著回去剁點豬肉糜捏個獅子頭,給康健的靈位供上,也算是她這個小老鄉為昨天誤闖賠罪了,希望世子可以看在兩顆揚州獅子頭的麵子上,不要扣她月例。

回廊對麵來了人,定睛一看竟是身姿翩翩的慕容汛,他想必是到康平宮來請安的。蓮衣望得出神,心想自從去到世子所,她就再沒機會觀賞到瓊光郡王仙姿玉骨的身影了,這可對眼睛不好。

先頭在康平宮她還能給他引引路,倒倒茶,這下是見不著了,瓊光郡王幾乎不到世子所走動。

她將腦袋一低,候在邊上等慕容汛先過。

豈料慕容汛在她麵前站定,俊逸的身影在蓮衣身前圈出一小塊影,“蓮衣?”

“…見過瓊光郡王。”

“最近幾天來康平宮都沒見到你,你到哪裡去了?”

蓮衣微微一怔,沒料到慕容汛還會留意她的動向,舉目道:“回郡王的話,我奉王妃之命調任世子所了,現在是世子所的一等婢女。”

“是嗎?”慕容汛似乎並不知道此事,但他的確聽說王妃往世子所送了一個婢女,因為不感興趣,就沒有打聽,沒想到這個婢女會是蓮衣,“可是因為近來世子與王妃鬨了矛盾,所以王妃特意讓你去世子所照看著世子?”

蓮衣想了想也差不多,雖說明麵上王妃什麼都沒囑咐她,但今早將她叫去那一通問話,顯然就是在打聽慕容澄的動向。

於是她欠欠身,答了一句是的。

慕容汛笑道:“也好,恭喜你升任一等。”

“多謝瓊光郡王。”

蓮衣走遠了回首看過去,距離太遠,她隻看得清慕容汛溫柔的體態,心想慕容汛要是世子就好了,就能天天見到。可他身體弱,又不是嫡出,將來等慕容澄繼位就要搬出去自立門戶,以前她就盤算過,要是回不了家,能被指派到瓊光郡王的府邸也是好的。

不過現在不用想了,她要是回不去家,就要一輩子在蜀王府提心吊膽了,還是先把獅子頭落實一下,彌補昨天的事吧。

蓮衣唉聲歎氣回到世子所,小廚房這時間沒什麼人,她拿布條在身上繞一繞,將袖子高高固定在手肘,再拿上一吊肥瘦適中的豬腿肉,丟在案板先切片再切絲,三下五除二斬成肉糜。

再切蔥薑,用滾水激發出香氣,將蔥薑水和進肉糜,一個方向攪打上勁,直到肉餡彈潤,扣盆不掉。

吉祥聽說她在膳房開小灶,溜進來等著吃一口,卻在邊上看呆了,半張著嘴圍觀,“好厲害的手法!這是要做包子吃麼?”

“做獅子頭,揚州獅子頭。”蓮衣用手腕擦擦汗,將肉餡放在一旁備用,起了油鍋炸肉丸。

油鍋起了細小的白泡,溫度正好,蓮衣在手掌抹上香油,抓起一大坨肉糜,在光滑的掌心來回搗騰,團成圓潤聽話的大肉丸,一個個滾入油鍋,泛起大量白泡。

香氣霎時在膳房充盈,蓮衣用箸兒翻滾油鍋裡的大肉丸,直到表皮金棕才將肉丸子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