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 一起去地獄的最深處吧(2 / 2)

“?!”我詫異地抬頭,映入眼簾的卻是長穀部先生平靜無波的臉。他微微抿著唇,讓我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或者說,從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始終處在迷霧之中,而我則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他到底在有多少身份,為什麼要對我如此殷勤,明明隻是萍水相逢如今又為什麼要以一種曖昧不清,宛如保護者一般的身份自居?接觸地越多,我反而越對他感到陌生。

而長穀部先生無視了我的詫異,捧著自己的咖啡繼續用一種平淡到詭異的語氣說道:“我仔細地看了警方拍攝的照片。死者先是被斬下了手臂,在地上爬行了一段時間。然後才被‘它’釘死在牆上的。不為了什麼,就隻是為了讓他在恐懼中眼睜睜看著自己流血過多死亡。”

“‘它’在泄憤。”長穀部先生幽幽地看著我:“真是可怕的家夥。”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震驚於長穀部先生與我的不謀而合。可他明顯話裡有話,而其中暗藏的深意又筆直指向我:“長穀部先生為什麼你又如此篤定呢?”

“為什麼呀……我也很難說清呢。您就當作是男人的第六感吧。”長穀部先生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好似在斟酌自己的用詞:“‘它’嫉妒了,嫉妒對方……碰了您。”長穀部先生的眼神中蘊藏了太多複雜的含義與情緒,宛如一個迷宮,一個被鎖住的珍奇櫃,而我卻缺失了解密他全部情緒與想法的鑰匙。

“……你也觸碰了我,不是嗎?”鬼使神差般,我問道:“接下來,你也會遇上危險嗎?‘它’也會來找你嗎?”我一半是試探,一半是擔憂。

“您在擔心我嗎?真叫人感到幸福。”而長穀部先生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試探,又或者說是故意回避了我的試探。他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一邊,不著痕跡地抹去了我的重點而後替換成了他自己想回答的部分:“隻要您在我的身邊,我就有自信不會出什麼事的。”

我原本還想再問些什麼,可長穀部先生不給我機會了。長穀部先生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把我護在了自己的身後:“彆出聲,‘它’來了!”

明明我們身處人來人往的拉斯維加斯警察局,可在長穀部先生話音落下的那一霎那,我卻突然發現四周除了我們兩人以外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了,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人全部都消失不見了。而空蕩猶如一座墳墓的警局中,高懸在天花板的慘白吊燈無風自動,自遠處起一盞一盞地熄滅。黑暗不斷地吞噬著殘存的光明,所有的黑暗降臨之處都被不明的力量所扭曲,隱藏在暗處成為了肉眼再也無法觀測到的暗域。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降臨在了那邊黑暗之中,挾裹著可怖的寂靜與死亡,自深淵緩緩而來,呢喃著聽不清的低聲詛咒,猙獰地朝我們步步逼近。

一聲鋼鐵振動所產生的嗡鳴驟然響起,餘光中我見到長穀部先生似乎從抽出了什麼東西——豔紅色的絹帶突兀飄蕩到我的眼前,那是一把僅剩殘刃的斷刀,原本應該插在受害者屍體上的斷刀!

長穀部先生握著那把斷刀,姿態優雅地輕輕在半空中用力一振,於是數不儘的櫻花雨就此突兀地降落在這個被死亡籠罩的空間中。斷刃仿佛獲得了生命一樣重新生長,恢複為原本還未斷裂時的模樣。鏡花水月般的幻象陡然碎裂,長穀先生身上原本得體的西服則隨著斷刃的生長一起驟然消散,長穀部先生的真身得以從水底之中徹底顯現——身著漆黑鎧甲的神父。

即使最瘋狂的人也不可能做出如此癲狂的夢境,我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分不清究竟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原本就是瘋的?!

你到底是誰?我本想問他,可還未開口,第二聲鋼鐵相撞的嗡鳴再次響起。那是兩把刀劍狠狠相撞在一起的刺耳金鳴。

濃重的血腥氣與腐爛的味道彌散在空氣中,一直狩獵著我的鬼終於展現了身姿。僅剩腐朽骷髏的發狂厲鬼眼中燃燒著紫色的業火不斷地揮刀重重斬向長穀部先生手中的刀劍。而那些鬼火與黑霧仿佛有意識一般,跟隨著癲狂厲鬼的動作,每次擊中後都會順著刀刃攀附上長穀部先生的傷口,留下燒灼腐爛的痕跡。

“還給我!還給我!!!”惡鬼的呢喃終於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句非常短的話,咒語一般不斷重複著從而凝結成怨毒的嚎叫,回響在整個被黑暗侵蝕的空間震耳欲聾:“把我的主人還給我!!!!”

“我的主人!!哈哈哈!!!”厲鬼不斷地朝我呼喊,那些聲音化作鬼爪扼緊我的咽喉企圖把我拖進扭地底的深淵:“我來接您了!!!拋棄我的您,遺忘我的您哈哈哈!!!”

狂暴的攻擊不斷朝長穀部先生襲來,再一聲嗡鳴之中,長穀部先生的刀被擊碎,於是紫色的業火驚雷一般炸亮,吞噬了我:“呼喚我的名字!!呼喚我的名字!!!和我一起去地獄的最深處吧!!!!”癲狂的厲鬼放聲大笑。

失去意識之前,我眼中所見到的最後的畫麵,是叫著我的名字,朝我撲來的長穀部先生。

真是奇怪,我從未告訴過長穀部先生我的名字。

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