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變通,瘦弱無骨,手無縛雞之力,矮豆苗......”
“誰是矮豆苗?”顏煙打斷,想了想,“你指辛南雨?”
段司宇低沉冷哼一聲,也不回答,轉身往對街走,用力推開自己家的門。
吱吖——
鐵門大開,發出嘶啞聲響,在夜裡尤為突出。
“我對他沒有任何......”顏煙脫口解釋,說了半句就停,因為忽然想起,他根本無需向段司宇解釋。
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憑什麼要解釋?
段司宇停住,回頭,直直對上顏煙的眼睛,“沒有任何什麼?”
顏煙壓下忙著辯駁的情緒,冷淡地說:“我現在不喜歡任何人。對所有人,我都沒有超過朋友以上的感情。”
“所有人”被著重突出。
段司宇聞言,火氣倒是消去許多,但刻意重讀的“所有人”,卻令他有種難忍的鈍痛。
因為這個“所有人”,也包括他段司宇。
“是我以己度人了,晚安。”段司宇轉身,大步往前走,關門進家。
對街空蕩,再無人影。
岸邊海浪翻滾,枝葉婆娑,此刻,安寧的自然聲竟有幾分落寞。
心口處有一絲空洞,像被針紮了個孔,海風能順著孔鑽進去,在他身體裡肆意流竄。
顏煙緩慢垂下視線,久久佇立在原地,等這點落寞消亡,才轉身推門回去。
一晚上時間,在顏煙的幫忙下,辛南雨順利建好賬號,發布了第一條抽取旅客免費體驗的內容。
階段性完成首個任務,顏煙又整理好民宿的管理規範,簡單爬取社交平台上新興賬號的漲粉數據,一並發給辛南雨。
“如果你不知道要做什麼內容,可以先看看這些賬號,分析之後再做決定。”顏煙說。
辛南雨收到文件,長呼一口氣,如釋重負,“煙哥,你真的好厲害。我剛才特彆害怕,不知道要怎麼開始,如果再去問段先生,他肯定會生氣,還好有你在......”
他隻是個半吊子的執行者,也想不出段司宇說的那種點子。
顏煙抿緊唇,“給你建議的是段司宇,我不......”
“不許你說自己不厲害,”辛南雨打斷,“沒有你,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反正,你和段先生都很厲害,不一樣的厲害!”
他......厲害嗎?
回了房,顏煙望著地板,背靠在門上發愣。
他還不夠厲害,所以要加倍努力。
諸如此類,一直以來,他所得到的,都是這樣的評價。
隻要再努把力,就可以考上杭大,離開家;隻要再努把力,就可以拿到保研資格,到北城去;隻要再努把力,就可以拿到滿意的offer,認真工作,做一個世俗意義上成功的人。
他做過很多努力......
可現在,卻是這種局麵。
陽台的門未關,留了條縫,風透過間隙吹進,將窗簾吹得蓬開,再又乾癟。
顏煙盯著飄忽的窗簾,走神,思緒空空,陷進負麵情緒的漩渦裡。
嗡——
手機連震幾聲。
顏煙回神,摸出手機。
段司宇的語音電話。
顏煙望著屏幕,指尖懸在掛斷之上,停滯良久,最終還是點了接通。
“什麼事?”顏煙儘量平靜地問。
聽筒裡靜了半刻。
“你怎麼了?”段司宇的聲音一如往常,微涼,明明該是冰,卻莫名比晚風還熱。
他怎麼了。
顏煙也想問自己怎麼了,為什麼要點接通,又為什麼還不掛斷。
“你在房間?”得不到回應,段司宇又問。
“嗯。”
“怎麼不開燈?”
“快睡了。”
“你每天不是要到淩晨才關燈?怎麼今天睡這麼早?”
如此明目張膽,在對街窺探,還要無羞恥地說出來,告知當事人,也就隻有段司宇會乾這種事。
顏煙索性打開燈,“找我什麼事?”
“明早九點,你和我,親身去體驗一次遊艇住宿套餐,以及辛南雨規劃的路線,做個詳細測試,改善問題補充細節。”段司宇說。
又是單獨出行。
顏煙一頓,“知道了,還有什麼事?”
“安神的藥......”段司宇聲音稍沉,“必須每天吃了,你才能睡著?”
冷不丁被這麼一問,顏煙下意識攥緊手機,“不一定,入睡困難就會吃,不困難就不吃。”
他說了句廢話。
“所以你現在,每天都入睡困難。”
“偶爾不會。”
“睡不著的時候在想什麼?”
“工作的事。”
聽筒中安靜幾秒。
段司宇似是歎了口氣,很輕,“顏煙,彆對我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