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子被嚇得不輕,病了。但她不知道是被周寅嚇得太狠從而不敢出賣她,還是她即使被嚇到依然十分忠誠,總之她非但沒有將她看到的大肆宣揚,反而選擇了保密。
隻有謝沁意識到什麼,單獨尋她談了次話,這才知道是什麼緣由。她自覺對不住澄子,更加補償她。
但對於周寅,謝沁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聽了澄子的話後渾身上下,包括後頸都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阿寅或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才會去殺死一隻蟲子,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明明那樣聰明。
但謝沁不禁又想,阿寅還這麼小,她哪裡知道生死之分?
左思右想,謝沁這麼心事重重地到了周寅哪裡,院子中的婆子們稟告女郎正在習字。
謝沁鬆了口氣,沒擺弄死蟲子就好。這麼想著她入內,就見周寅還沒凳子高,卻坐在高高地凳子上,兩條腿兒離地還有好一點距離。但她卻很坐有坐相,雙腿根本不會晃悠,這是根本沒人教過她的,她好像是從自己這裡學來的?
謝沁低頭瞧瞧自己,忽然自我懷疑。
她能教的好阿寅麼?
周寅早就感受到她來,隻是從不會主動理人。這些年來,她感受到情緒起伏最大的人便是謝沁,她時而巨大歡喜,時而巨大失落。
“阿寅。”謝沁叫她。
周寅應了一聲,筆下不停。
謝沁挪了凳子過來,坐在周寅身旁看她習字。因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根本不會打擾到她,她才能安心坐在她身旁。
待周寅將一張字寫完,她才躊躇著道:“阿寅,我有事想對你說。”
也沒等周寅回應,周寅也不會回應,她就自己徑直開口:“澄子她病了,因為見到你把知了給……”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把知了給殺了?似乎太正式。
“把知了弄死了。”
周寅依舊沒什麼反應,但謝沁知道她是聽到了的,也聽懂了的。之所以說她聽懂了,是因為阿寅遇到不懂的事情便會直接開口去問。
而這一次她並沒有問,這便意味著她明白死的含義。
謝沁想清楚後這一點愣住。
周寅則已經將字帖推到一旁,開始翻閱《千字文》。
謝沁看著她計劃性極強的動作,意識到阿寅或許是根本不需要她的。她情緒反複,一會兒心酸於自己根本無用,一會兒又因為阿寅明白生死的含義而無措。
阿寅已經學了《三字經》,不僅能背,也理解了的。隻不過謝沁總覺得她對於《三字經》所授之物隱隱約約顯示出一種並不讚成的態度,但也可能隻是她自己的錯覺。
阿寅的態度是沒有態度。她從沒有表露過對什麼東西的喜歡,包括對她親娘。也沒有表現過對什麼的厭惡,包括對於那些偷偷議論她的人。
小小年紀就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為什麼要殺死知了?”謝沁覺得自己在周寅眼中一定很煩。
周寅完全沒有停止讀書的動作,在謝沁以為她根本不會理會自己時她竟然開口:“資父事君,曰嚴以敬,何意?”
謝沁頓時被她轉移注意力,先來解答:“奉養……父親,侍奉君主,要嚴肅而恭敬。”她說完悶悶的,心中並不讚成此語。
周釋算什麼父親?也配阿寅來侍奉!
而她並沒有因為討厭周釋便向阿寅隱瞞他的存在,事實上隻要在周家一日,阿寅便遲早要知道她有個爹這回事。
但讓謝沁稍感安慰的是阿寅聽到周釋是她父親的事後她連好奇都沒,還不如對一隻螞蟻的興趣大。
“為什麼?”周寅又問。
“因為……”謝沁有些答不上來,“是父親和君主。”她覺得自己解答得不如狗屎,已經在想為阿寅請一位西席的事情。但阿寅年紀太小,傳出她為不到三歲的女郎請西席的事旁人大約會先以為是她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