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茫然地看著眼前一切,意識的頻繁交替之下使得他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眼前正處於什麼樣的境況之下。
直到一聲“送入洞房”才將他的意識喚回。
他驀然將頭抬起,身上是被兩人共同按壓的重量,於是他隻能竭力抬起頸部去看,隻見蓋著紅蓋頭的周寅轉過身去,如同提線木偶一樣毫無靈魂地隨人離開,要入洞房。
鹿鳴怎麼會不懂送入洞房意味著什麼,聲嘶力竭道:“不可以,不要!”
周寅聽到他的聲音,原本要跟著行雲離開的腳步一頓,立在當場。
行雲原是與周寅要一同離開的,這會兒周寅不動,便隻有他兀自轉身。任他的確沒將這場成親當一回事,但鹿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死活地出言阻止已經構成了一種對他的挑釁。他本就將成親,甚至到現在自己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當做是遊戲罷了,可鹿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破壞他的遊戲體驗。
他向來便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鹿鳴與他本就同為競爭者,他當然不會手下留情。
當然以他的性格,他也的確不知留情為何物。他是睚眥必報,是錙銖必較,組成他性格的成分裡從沒有寬宥大度這一點。
顯然行雲是知道怎麼樣能最大化來刺激到鹿鳴的,他也沒有任何同為星際老鄉的自覺,隻想讓自己痛快罷了,是以他故意道:“吾妻……”叫得很沒靈魂,純粹是為了惡心人才會有這麼一嗓子,但是也已經足夠。
至少鹿鳴因為他這一聲被刺激得著實夠嗆,原本就滿是血絲的雙目因為他這一句“吾妻”更是紅了數度,要滴出血來。
他怎麼配?一個山賊也配喊女郎吾妻?
“該入洞房了。”行雲悠哉悠哉地將後半句補充完整,起到一個加強刺激的作用,讓“吾妻”二字達到的效果更加升華。
鹿鳴掙紮得越用力,兩個按著他的山賊便也為了掌控他而更加用力。他越要昂首,他們便死死將他向下壓,於是他的半個身子嵌入泥中,整雙手攥滿了泥土,狼狽不堪。
周寅雖然頭蒙著蓋頭,卻是麵朝他這邊的。她不肯動彈,大約是即使看不到他,也聽到了他此時壓抑的嗚咽,怎麼都放心不下的。
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誰都會覺得她蓋頭之下應當是一雙朦朧淚眼,滿是不舍與痛惜。
可惜大家都猜錯了。
瑟瑟的紅蓋頭在西風中獵獵招招,蓋頭沿被風吹得起伏不斷,卻始終不肯掀開一角,叫眾人一窺新娘子的模樣。
新娘子就站在那裡,如同被人釘死在那裡一樣,怎麼也邁不出下一步,哪怕是在行雲帶有威脅之意的催促下。
行雲眼中興奮淡了些,轉而盯著周寅道:“今日是你我的好日子,我不想見血。”這話他今日已經說了無數次,每一次都很見效。
譬如眼下他一說起,周寅便終於不再遲疑猶豫,而是向著他一步步走去。
鹿鳴眼見著這一幕,再沒有比現在更絕望的時刻了。為了防止他再說話來動搖新夫人的心,押著他的兩個山賊終於發現了事情的關鍵在於讓他閉嘴,便不再隻是桎梏他的身子,更是一同將他的腦袋埋低再埋低,讓他吃了一嘴的土,發不出聲。
待周寅走到行雲觸手可及的地方,他毫不客氣地伸手將磨磨蹭蹭的她一把拉到身邊來,而後轉頭對著鹿鳴露出一個獨屬於勝利者的笑容,大踏步拉著周寅離開,也不管她究竟跟不跟得上自己的腳步。
伴隨著山寨眾人的起哄聲,鹿鳴眼睜睜地看著兩人一寸寸離開自己的視線。直到他目光窮儘之處再看不到兩人,他終於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係統在這一刻完全接管了他的身體,它在意識海中搜索關於鹿鳴的存在,但已經沒有任何痕跡。
鹿鳴承受不住如此重壓,意誌徹底潰散。
係統初次全盤掌握身體,在真實經過了十餘年之後,與平時短暫地取代不同,它現在徹底成為這具身體主人,成為了新的鹿鳴,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這具身體。所以他沒能立刻睜開眼追上去,隻得先慢慢掌握身體。
但與上一任鹿鳴相同,他此時更加恨不得自己是追過去而不是無能為力地躺在這裡適應對身體的掌控。
兩個山賊在配合地起哄過後似乎終於發現自己手下一直像瀕死的魚一樣折騰的人忽然不動彈了,不免交換了個驚愕的眼神,而後卸下手上力道將人翻過來,試探著去探他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