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嫌他走得太慢,勾著他的腰帶在無形之中把握了他前進的方向。兩人向著對的方向走而不冗餘,實際上與之前相比效率反而要更高。
一字眉帶來的一半可用山賊有二十餘人,分而鋪開在山中尋找,一旦有一人發現便會用竹哨發出信號,吸引所有人增援而來。
眼見著眼前的道路依稀讓鹿鳴漸漸感到熟悉,好在剩下的路上運氣大約是重新站在他們這邊,他們並沒有再遇到任何一隻埋在山上的夾子。
與此同時,被鹿鳴抽遠的夾子被山賊發現,如他所願地起到了一定混淆視聽的作用。
而寨子中的熊熊烈火在眾人齊心協力撲了半夜之下終於熄了。
實際上救火救到這個時候,在場每個人除了尚不知事的孩童以外人人心裡有數寨主行雲大約是凶多吉少了,畢竟行雲也沒有在著火之後露麵,那便是默認在房中了。
這麼個燒法便是一尊鐵人在裡麵也要燒化,何況是血肉之軀。
之所以人人依舊奮勇爭先不死心地要將火撲滅,也隻是盼著有奇跡發生。倒不是盼著這麼個燒法行雲還能活下去,而是盼著萬一他不在房中呢?
寨主總是能帶來奇跡,萬一這一次也可以呢?
木質的房子燒下來後垮得垮塌得塌,連看裡麵的光景都讓人看不明白,需要將一係列焦黑的枯木挖開才能看到房子裡的情形。
“挖!”絡腮胡瞪了會兒廢墟,發狠道,“今天挖也要挖個明白出來!”
於是山賊們便聽他的,拿了平日裡趁手的各種武器挖起來。這會兒寨子中人人聚在這裡,誰也無法安置,靜待挖掘的結果出來。
明明這裡站了一大片人,卻隻有武器鏟木頭的碰撞聲,連小孩也不哭鬨,人人平息凝神等一個答案。
行雲的母親劉婆被一左一右兩個寨子裡的女人摻著,看她模樣顯然已經在救火時哭過一輪了,這會兒格外氣若遊絲,命懸一線。但凡挖出個好歹來她懸著命的那根線就會立刻斷開,要出大事。
因一字眉帶人去寨門時以為是有夜襲,所以他並沒有牽狗。作為尋人方他們倒是不忌點火折子照明,但這麼方便找人,也更方便他們被人發現,如果兩個人隻是貓在暗處躲起來並沒有逃到山下的話。
但因為知道夾子的存在,多數人在找人時還是借了光,以免稍有不慎踩到夾子。
本以為發現被踩了的捕獸夾順著方向走他們就能很快將人抓到,可惜不然,沿著方向走倒是叫他們又踩出來一條新路,傻子也知道捕獸夾原本不在這裡。
倒不是眾人後知後覺蠢笨至此,今夜人人心都是亂的。
一字眉帶人迎敵並不是他驍勇,而是他當時見火勢難當,忽然意識到繼續在此處救火隻怕等來的結局並不好,這才順勢帶人離開。
雖然人在搜尋,但他心卻還在山上,也不知道山上現在究竟是什麼情形,火該滅了,那麼人呢?
當然他們這邊一直搜人不得還是叫他著惱的,但兩人中如今已有一人行走不便,若他們還在逃,隻要他們一直搜,總能追上,總有五成把握將人抓到。
這個前提條件基於兩個人並不識路,一再試錯的情況下。
一字眉的連眉不斷跳動,心中明白山上的最終結果壞比好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若頭兒活著,他這點避禍的心思自然會被看得一清二楚,但行雲如今究竟活沒活著還另說。
但他們真這麼空手回去迎接眾人新喪的怒火也是叫人為難……
一字眉學起鳥叫,人為的啁啾聲在冬日山中格外引人注意。
不多時搜尋在外的山賊們重新彙合,一字眉特指五人直奔山下繞山巡邏以逸待勞守株待兔,其餘人等繼續在山上搜尋。
如此把握便到了七成。
一字眉心中稍定,令人散開重新搜山。
月影西移,寅時平旦。
一路未敢有所停歇,鹿鳴走得太累,也隻是拖著腿放慢腳步。失血反而讓他漸漸對疼痛感到麻木,走下來他已經不覺得疼了。但他腦海的確越來越昏,支撐他走下去的隻有身後的牽引力。
好在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山路將儘,他們終於要逃出去了。
“女郎。”這一路鹿鳴時常會這麼叫上一句確定她還在,隻要她應一聲,他便有無限動力走下去。
“嗯。”周寅一如既往地答應。
“要下山了。”鹿鳴無力地牽了牽唇角。
然而未等周寅說什麼,尖銳的竹哨聲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