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慌終於湧上鹿鳴的心頭,然而他並不是為自己或許要死了而感到恐懼,他為自己沒有信守諾言把她平平安安帶回去而恐慌,為她接下來要獨自一人麵對世界而恐懼。
沒有人為她掃平荊棘,這怎麼行呢?
“他撐不住了,殺了他!”即使鹿鳴竭力掩飾自己的不支,山賊們還是發現了他的破綻,瞬間來了精神。原先的四個人如今在他不要命的攻勢之下隻剩下兩個半,今日不將他屍體鞭笞一頓,實在難解他們心頭之恨。
鹿鳴並不覺得疼痛,隻是滿腹歉意。他的確是撐不住了,所以不顧刀槍轉過身用口型對周寅道歉:“女郎,對不起。”接著便不知道是死掉了還是有一口氣在的昏倒在地。
隻是他不知道他放棄抵抗後預期中的刀劍並沒有加諸在他身上,因為作為局外人的周寅冷冷淡淡的一句:“可以停止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當然不足以讓怒火上頭的山賊們停手,但如果她輕描淡寫地拿出一把劍將他們格住從而使本該劈砍在鹿鳴身上的刀劍就足夠讓他們停止了,就像她命令的那樣。
這怪誕的一幕讓山賊們怒火儘消,摸不著頭腦。因為太過離奇這反而像是一場夢。
什麼情況?
這也是他們在人世思考的最後一件事。相比於鹿鳴本能性地攻擊要害,周寅則是太清楚人體的脆弱之處而專注地用劍在要害上一戳或一滑,當然因為和她對視之後每個人都像供她練習的死屍那樣呆楞地站著任人宰割,如今在場七個人裡清醒的隻剩下她一個。
……
當一字眉帶人從山上趕下來時看到的就是五人儘亡場麵,他久久不能平靜,在一片魚白的舉目看去,路上總之沒有他們要抓捕的那兩個人的身影。
這是一次完全的失敗,結合山上現在也該得出的結果,他的腦海中一陣嗡嗡聲,如老和尚敲鐘一樣,將他敲得不知如何是好。
“將人帶上,先回山寨。”一字眉不知在冷風中站了多久,最終這麼道。
五個人怎麼會被一個人殺掉呢?一字眉百思不得其解,何況那一個還是已經受了傷的。他完全沒有將周寅算入其中,在他看來無論是她在行雲身邊還是她在鹿鳴身邊,她都是那個需要被好好保護的、依附彆人而生的絲蘿。
總之叫他們就這麼跑了是他的大失誤,但山寨中有沒有罰他的人還另說。
寨子中已經被哭聲炸開了鍋,處處都是或尖銳、或呐喊、或低聲啜啜、或撕心裂肺的哭聲。
還沒到行雲那裡,但先聽見了這哭聲,結果是什麼不言而喻。
走得近了,一字眉才看見人群最前方整齊劃一地排著三具屍體,都用白布蓋了。燒死是很慘烈的死法,人一開始挖出來時眾人不是受驚就是愴然。
劉婆已經不在人群中了,她因傷心過度哭昏了去,被送回房中歇息。
三具屍體之下是嗬嗬痛哭的絡腮胡,他哭得同樣淒慘,幾乎要背過氣去。
一字眉走到他身邊安慰地拍拍他肩,心中知道結果,但還是艱澀地再確定一番:“怎麼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絡腮胡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嚎啕大哭:“頭兒!他去了!”
行雲死了。
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一字眉還是不由自主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