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年被嚇到,看了眼在後座懵懵的小孩,猶猶豫豫道:“哪裡有診所?”
“前麵兩公裡左右。”
“好吧。”雲年心虛地瞥了阿粵一眼,又把車子開向正軌。
車內一片死寂。
雲年受不了,主動開口:“你怎麼對這片兒這麼熟?”
“我初高中就在這兒讀的,當然熟悉了。所以我覺得這孩子眼熟呢。他就是羅雀街養雞場那老頭兒家的孩子。”
“都在這兒?六年?”
“是。”阿粵說著,側身看著後座正中的男孩,“你應該上初中了吧?”
“我不會回去的。”男孩憤恨道。
“怎麼了?被你老爹打了?看這傷,挺嚴重的。”
雲年偷偷又瞥了阿粵一眼,很快移開。
“你說實話吧,如果是他打的,我們找你姐幫你說理去,雖然我並不是很想見他們。如果不是,你又為什麼要跑?還抱著一隻雞,抱著雞跑出來,就是沒打算真的跑吧?要是你爸發現雞少了說什麼也要追上來的。”
男孩不答。
“欸,你叫什麼?”阿粵繼續問。
“你和他們?”雲年疑惑,阿粵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他和他們家有什麼淵源?
“以前差點被打死了。”阿粵回看雲年,聲音弱了下來,帶著點委屈。
“我臉還在流血我都沒說什麼。”雲年趕緊把自己從對他的好奇和關心中抽出來。
“那我真的幫你擦擦?又流很多了。”
雲年沒應,裝作若無其事。
“放心吧,不會弄疼你的。”阿粵扯出一張紙巾,立即伸過去,剛碰上傷口,那血液就在紙張上暈染開。
“我真的不能回去。”男孩提高音量。
雲年一邊開車一邊任由阿粵動作,出聲道:“你隻要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你有理那麼他打你就不對,我們會幫你。如果是你錯了,他打你還是不對,但我們沒法兒幫你。”
阿粵將已經紅透的紙張捏緊,撤回身道:“你開快一點,這血止不住,耽擱下來會很嚴重。”
“應該不……”
“你沒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冷嗎?”阿粵打斷他。
“不要擔心,我一有不對勁的感覺就和你說。”雲年不安地看了阿粵一眼,隻見人臉色黑到了好像自己馬上就要死去。
他心裡憋屈,但還是加大了油門。
阿粵說的那個診所開得很隱蔽。雲年找地方停好車以後被阿粵架著下車往一個巷道走進去,又是一手架他一手架那小孩。走了約摸五分鐘才看到一個小小的綠色標牌,上麵寫著成記診所。
雲年活動活動被人捏痛的肩膀,示意他看好男孩,而後自己走到櫃台前去請醫生。
*
阿粵架男孩到休息椅上坐下,神色回暖了一些,蹲在男孩麵前憐聲問:“你現在說,怎麼回事?”
男孩還是不答,依然低著頭。
“真是你爸打的?不是第一次?”
還是不應。
阿粵不放棄道:“我可以看看你身上嗎?如果嚴重的話剛好上點藥。”
這時,男孩神色動容,微微抬頭,看了阿粵一眼後又轉向門外。阿粵當男孩是默認,趁機摟起他的袖口,裡麵赫然掛著幾條傷痕,看起來像新傷。
“身上其他地方還有嗎?”
依然不應。
阿粵想繞到身後去掀他的衣服,但他立即站起來,緊張不安地盯著阿粵,囁嚅著開口:“很久了。”
“什麼意思?”阿粵皺眉,心裡泛起忐忑。如果事情真的嚴重到家暴階段,那他和雲年要怎麼辦?
男孩是養雞場那家的孩子,他領略過男孩父親的暴力,雲年和他又是外人,所以絕對不能擅自主張將他送回去。這種大事也不是他和雲年兩個人能解決的。
想了很久,除了聯係男孩的姐姐彆無他法。阿粵看著玻璃窗左邊那道小門想,雲年已經進去十多分鐘了,應該快處理好了。
“我不能再回去了,我會被打死的。”男孩揪著阿粵的袖口哭聲哀求。
阿粵覆上男孩的手,輕輕拍了拍,沒說話。
又五分鐘後,雲年頂著一張被纏了大塊棉質紗布的臉走了出來。
紗布沿著傷口縱向包紮,醫用膠帶從眼尾纏到鼻窩,斜斜地遮住左邊大半塊臉。包紮得挺粗糙的,隻用醫用膠帶隨意固定住最表層。
阿粵仰眸仔細瞧著醫生這十幾分鐘的傑作,“嘖”了一聲道:“這坑人呢吧?還看得見有血呢。”
“他說開點藥買點紗布拿著自己換,紗布纏多了也浪費。”雲年認真回應,隨後看著人身後的男孩。男孩睜著一雙亮悠悠的大眼睛瞧他,好像在懇求什麼。
“先進去處理一下。”雲年受不了這個眼神,上前牽著男孩的手往裡走。
但剛一牽上男孩就條件反射甩開,慍道:“不用牽!”
“不好意思。”雲年下意識去看阿粵的反應,阿粵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他這才安心了一些,柔聲解釋:“我牽妹妹牽習慣了,一見到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總下意識地要伸手。”
男孩沒應,徑直走進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