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第一花 嫁給我。(1 / 2)

時間轉眼到了三月初。

前些日子一連下了幾天雨,杭有枝整天悶在屋子裡製作開店要賣的竹編品,感覺自己都快發黴了,於是今日一放晴,便迫不及待地要出來曬曬太陽,將工作場地轉移到了院子裡的桃花樹下。

正直午後,春光融融,和風習習。

昨夜雨停,今早樹上的桃花便全都開了,沐過一上午的暖陽,淋濕的桃樹被照乾,帶著點揚眉吐氣的意味。

枝椏越過竹籬,肆意地伸展開來,淡淡花香四散,任性地留在風裡。

夾著點點新綠,一簇簇淡粉在枝頭怒放,極盛,極烈。

整個小院裡,除了這株桃樹,其餘花草不過是陪襯。

樹下,泥土還有些微濕潤,鋪著一層疏淺的花瓣,落下了兩個人的影子。

桌前,少女天青長裙,青絲飄揚,膚若凝脂,旁邊,少年縹色衣衫,墨發半束,麵如冠玉。

於是,就連那桃樹,也成了陪襯。

杭有枝正在趕製最後一批竹編品——三角孔團扇。

此團扇主要用到三角孔編法,以三支竹篾起編,再用六支竹篾分彆穿插,並以此類推逐漸增加,最終編到圓箍大小,修剪收邊,安裝竹柄,便完成了。

編完一柄團扇,又快速取來新竹篾,開始下一柄竹扇的編織。

杭有枝就感覺,自己現在特彆像流水線女工,日夜不停,隻為能多生產些商品。

但沒辦法,生活所迫,賺錢嘛,不寒磣。

雨前,她就已經找好了門麵,立了契,付了一年的租金,這就去了幾十兩銀子,又重新收拾了一通,刷了個大白牆,購置了些櫃案,又花了許多。

以至於她現在兜裡都沒多少錢了,再不開張,就要喝西北風嘍……

傅譽之下午沐過發,頭發還有些濕,因而半束著,垂在肩頭。

他編著手上的小船竹提籃,時不時地抬眸看身旁的杭有枝。

少女專注竹編,羽睫低垂,落下分明的陰影,然而,那陰影卻抵不過眼下的青灰。

她這些日子為了趕工,幾乎日日隻睡兩三個時辰,有時候他早起練劍,卻見她屋子裡的燈還亮著,然後天明,她又從房裡出來,找個光線好的地兒繼續編竹編,永遠都是精力無限的模樣。

可人又不是鐵打的,自然會有累的時候,他看著很是心疼,但大抵術業有專攻,他練了很久,竹編速度還是很慢,因而隻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及,陪在她身邊。

“編完了,歇會兒吧。”

傅譽之看杭有枝正在給團扇安裝竹柄,提起壺倒了杯茶,遞給她。

這茶還是她為了防止自己犯困,特意買的,雨前茉莉香。

顏色很深,泡得格外濃,飄著馥鬱的花香。

杭有枝盯著團扇,繼續固定竹柄,看都沒看一眼。

“不要茶,要水。”

傅譽之便放下倒好的茶,又取了個瓷盞,提起另一個壺倒了杯水,遞給她。

他不愛喝茶,一貫喝的白水,因而總是準備兩壺。

杭有枝將竹柄固定好,擺弄了兩下確認沒有問題,才鬆出手,伸過去接水。

傅譽之將水送到她手裡,她就收回手,端過水。

動作流暢自然,默契無比,她全程眼睛都沒轉一下,似乎這樣的場景在過去已經重複過無數遍。

杭有枝端著瓷盞,邊喝著水還邊彎下腰,撥指數著腳邊竹簍裡的團扇。

三十個,一個不落。

於是終於鬆了一口氣,編完了,解放了。

接下來,專心籌備幾天後的竹編鋪子開張就行了。

但今天,是不行了,因為她,實在是太累了,再乾下去,她怕自己會猝死。

熬了幾個大夜,她其實早就困得要死,但現在乾完活了,又不太想回房去睡覺,因為午後院子裡的太陽實在是太暖和,太舒服,照得她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完全不想動。

杭有枝懶得動,就坐在桌前,一手捏著瓷盞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水,一手撐在桌上支著搖搖欲墜的腦袋。

至於眼睛,不是在靜靜地仰眼望著樹上明媚純潔的桃花,就是在呆呆地偏頭看著身邊沉靜俊美的傅譽之。

少年人衣發澈淨,素雅出塵,正垂睫編著小船竹提籃,手指修長白皙。

傅譽之編完一個小船竹提籃,放到地上的簍子裡,再直起身掀過眼,便見到杭有枝正在看著他,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撐著腦袋,雙眸微微斂著,神情很是迷離。

是從未見過的模樣,有種迷糊的可愛。

便笑著問她:“在看什麼?”

杭有枝想都沒想,眼睛彎成月牙的弧度。

“在賞花。”

傅花花。

她單方麵,將他封為,東州第一花。

比樹上的桃花,好看千倍萬倍。

她有些困倦,又出於真實地想著。

傅譽之揚起眼笑了笑,繼續取竹篾編小提籃。

杭有枝也就,繼續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她腦袋實在撐不住了,又不想放棄院子裡的大好春光,便神使鬼差地問了句。

“傅譽之,可以借我靠一下嗎?”

傅譽之停下手中動作,抬眸看著她,愣了許久,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然後回答。

“可以。”

沒有多餘的話,杭有枝就把椅子挪了過去,將頭靠在了他肩上,占了一塊很小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天上的雲。

傅譽之感受到肩頭壓下來的重量,不知怎的,生出了些奇異又歡喜的心情。

讓她靠一靠,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能幫她的事情了。

杭有枝靠了一會兒,實在太困了,便想著說說話提提神。

“你說,三月初九,會下雨嗎?”

“三月初九?”

“我算過日子,三月初九,正是良辰吉日,適合鋪子開張。”

傅譽之身子沒動,依舊編著竹提籃,隻是杏眼柔和地揚了一下。

“那三月初九,一定會是晴天。”

“等鋪子開張,我就能賺很多很多錢了。”

“賺很多很多錢以後,你想乾什麼?”

他突然很想趁人之危,趁她困得迷糊了,問問她的想法。

“很多很多錢嗎?”

“對,很多很多錢。”

“嗯……我想想……”

“好,慢慢想。”

“想到了,先建個大宅子,房子太小了,不光漏風,有時候,還漏雨……”

“嗯,還有呢?”

“再請個好大夫,給我娘看看病,鎮上大夫,不太行,喝了這些時日的藥,好是好了點,但總好不全。”

“這個確實。”

“無辛的話,也要送去省城上學,汝陽地方還是太小,彆平白耽誤了。”

杭有枝說完,旁邊久久沒有反應,便緩緩偏過頭,看著傅譽之。

“嗯?怎麼不說話了。”

傅譽之沒轉頭,看著手中的小竹船,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彆人都想到了,那你自己呢?”

她想到了病弱的娘親,想到了求學的幼弟,想到她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