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伴飛的異樣,被李玄度察覺。
“疏散!”李玄度高聲安排護衛,“弓箭!”
就在這一刻,蒼鷹突然揮著巨大翅膀,直直撲向了清風。
“小心阿貅!”
蒼鷹速度極快,聽到提醒時,清風想抓緊捆豹索,可還是晚了。
尚在睡夢中的阿貅,被蒼鷹尖利爪子抓住的同時,護衛的弓箭也射穿了蒼鷹的翅膀。
捆豹索從清風的手中滑走,再想抓時,索鏈已被帶至空中。
進入寒冬,好多動物銷聲匿跡,蒼鷹捕食更困難了。
作為今天捕到的第一隻獵物,縱使翅膀被穿透,蒼鷹依然沒有鬆開阿貅,而是揮著中箭的翅膀,向更高的地方飛去,很快不見了蹤跡。
莫起誓,小心遭雷劈。
“豹在我在”的誓言,還回蕩在耳邊,可小豹崽子已經不見,駝背上的清風,傻了。
***
戈壁邊緣的另一側,比賽完的喬昭,騎著驢子慢慢走來。
許是在驢背上顛簸累了,喬昭向遠處望了望。
一條長長的紅霞掛在天邊,周圍的雲彩被染的緋紅,還真是好看呐!
阿耶要也能看到這美景,那該多好!
喬昭的阿耶是位壁畫師,專門在千佛窟繪製壁畫,阿娘是廚娘,無論寺裡還是鎮上,隻要有廚房裡的活,阿娘便去掙些工錢。
喬昭的廚藝便是跟著阿娘,東奔西走磨練出來的。
去年,阿耶眼前總像罩著一層紗似的模糊,現在徹底看不見了,還伴有磨眼的疼。
阿娘帶著阿耶去鎮上看過,大夫說這是眼障,隻有胡醫的金篦術才能治好。
胡醫施術極貴。治療一隻眼睛,要五兩黃金,一雙便是十兩黃金!
十兩黃金的診金,對於喬昭家而言,完全沒有希望,阿娘隻能在鎮上抓些藥,讓阿耶暫緩疼痛。
前些日子,敦煌官府籌辦廚藝賽,要求年齡三十歲以下,阿娘過了年齡,喬昭便報了名。
廚藝賽前三名都有賞金,第一名最多,是十貫錢。
喬昭看到有賺錢的機會,自然要去一試。
隻是剛才看那考官吃的挺開心,可吃完表情又嚴肅起來,弄得喬昭心裡很是忐忑。
一天的辛苦,被極美的景色打敗,喬昭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忽然,一聲淒厲的嘶鳴,打破了這靜謐的美景。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喬昭看見一隻蒼鷹遙遙飛來。
沙漠的蒼鷹,喬昭自然熟悉,它們經常會在戈壁邊緣覓食,但這隻又有些與眾不同。
蒼鷹的翅膀上插著一隻鐵箭,那箭簇已經穿透了鷹翅,從翅膀下方露了出來。
就算如此,鷹爪仍然沒有鬆開獵物,看到蒼鷹都這麼努力的活著,喬昭覺得自己這點辛苦,也算不了什麼。
可憐那隻獵物了,物競天擇,強者生存,也沒有辦法。
歎了口氣,喬昭繼續前行。
剛走出幾步,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擦過驢鼻尖,突然掉落,“嘭”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驢蹄前的積雪中。
驢受了驚,喬昭立刻抓住韁繩,輕撫驢身,但它仍抬蹄奔跑了幾步才停下。
天上掉下的是什麼?喬昭十分好奇。
往回退了幾步,喬昭翻身下來,在積雪裡翻了幾翻,終於找到了那團黑乎乎的東西。
原來是一隻毛球。
蜷縮的身上,夾雜著泥土、積雪、血汙,還有一個清晰的驢蹄印,臟兮兮的,看不出來是隻什麼動物。
是剛才那隻蒼鷹的獵物麼?喬昭猜想。當她抬頭尋找時,天空中已不見了蒼鷹的蹤跡。
那隻蒼鷹,大抵受不了箭穿翅膀的疼痛,才鬆了爪子,放棄了獵物吧。
撲開小毛球身上的積雪和泥土,花黃的毛色露了出來,身上滿是鷹爪痕跡,有幾道深可見骨。
喬昭用手指輕輕推了推小毛球,沒有任何聲音。
死了?
展開它蜷著的身體,喬昭敏銳地發現它胸前在微微起伏。
還活著!
大概是厚厚的積雪起了緩衝作用,但剛才那一蹄子,也踩得不輕。
“我家驢子踩了你這一蹄,作為補償呢,我來救你啦,你可要堅持住。”
放下草筐,喬昭在裡麵翻出一個小瓷瓶。
“幸虧多要了一瓶金創藥,你有福啦!先給你止血。”
打開瓷瓶塞子,藥粉被撒在小毛球的傷口上,“忍著點哈。”
這時,喬昭發現小毛球棕褐色的眼睛裡,水汪汪的,似乎含著淚水。
“不錯,還挺堅強,跟我回家吧。”
把小毛球放進草筐,騎上驢子,喬昭的身影消失在夕陽餘暉中。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還沒進院,喬昭便聞到了飯香味。
爐火把主屋烤的暖烘烘的,聽到開門聲,一位中年男子輕聲問道:
“是昭昭回來了嗎?”
“阿耶,是我回來了!”
喬昭淨了手,接過阿娘遞來的牛乳餅。
剛出爐的餅皮酥脆,餅瓤鬆軟,吃到嘴裡滿滿牛乳香。
喬昭邊吃邊說今天比賽的情況。
“阿娘,今天來參加比賽的人可不少,還有鎮上酒樓的大廚呢。官府給的主題就一個字——緋,我想來想去,便做了烤全羊,烤出來的顏色鮮紅透亮,我看考官的口水都要掉出來了!隻是今天沒出成績,說還要再比上幾天。”
正說著,喬昭忽然想起小毛球,趕緊抱來給阿娘看。
“阿娘,回來路上,我撿了一隻小毛球,它像山貓又像豹子,個頭太小了,我分不太清。”
喬昭懷裡的小毛球,正用清澈的眼睛打量著屋內四周。
“像是隻豹子。”阿娘走了過來,仔細看了看,有些拿不準,又給阿耶描述了一回,最終確認,是隻豹子。
敦煌地處大漠邊緣,百姓常見各種野獸飛禽,豹子更是常見,常在外行走的阿耶阿娘,自然分辨得出。
打了一盆溫水,喬昭為小毛球清洗皮毛,小毛球暖和過來了,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仿佛在和喬昭說話。
喬昭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小毛球也把腦袋放在她手心裡蹭。
這一蹭,毛球脖子上的繩索露了出來,繩索上有個小牌子,牌子上還有字。
“靖”。喬昭輕聲念了出來。
阿娘端來了熱牛乳,在爐火的照映下,小毛球用力舔著牛乳,看來餓壞了。
入夜,喬昭讓小毛球睡在自己身旁,看到它脖子上的字牌,喬昭心想,不知它的主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