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衿若有所思,注視著眼巴巴看著他決定的桑巴乳娘,桑巴最親近的阿嫂,有些動容,如果不是真把小殿下當自己親生的一般疼愛,誰會在孩子正愛吃糕點的年紀就為之計長遠呢。
“把桑巴叫過來吧。”他鬆口。
桑巴忐忑不安得進入帳篷,一炷香後,蹦蹦跳跳得離開。
林姐問王說什麼了,小男孩燦然笑道,“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帳篷內,明清荷臉色古怪。
“公子,你剛剛說話的語氣十分像先王後。”
遲子衿眯起眼,“是在說我充滿慈愛?”
明清荷忍不住笑出聲,“這可不是我先說的啊。”
遲子衿微笑頷首,追憶往事如煙,“如果以後我能有小孩,我能像我母後一樣對他,實在不錯。”
(片刻前)
“桑巴,你確定好了嗎?可能以後你會被同齡玩伴笑話不通詩書,不精算數,不懂功夫,你做的每一步都和常人與眾不同,這常常會帶來他人異樣的眼光,一路上都會有人嘲笑你的選擇,因為你的身份尊貴,很多人都會看著你的所作所為。”
一連聽到幾個“不”,桑巴有點慌,“我不知道……這聽起來很可怕。”
“人言可畏就是這個道理,但你的人生還是要看你自己決定。”
桑巴猶豫了好久,玩伴的笑容和聽懂佛理後內心的喜悅像兩幅畫麵反複交織在眼前,他也隻是個小孩子而已,“遲哥哥,你也會嘲笑我嗎?”
父母在他還不記事的年紀就早早逝去,好多人覺得他該悲痛,他也確實悲痛,好多人勸他活潑,他也確實恢複活潑,可他內心深處充滿疑惑。
“我不會。”
“為什麼?”
“我小時候也離經叛道,最愛的事情不是簡單的品茶,而是花費數日親手煎一次茶,我不厭其煩得一遍遍調著鐵鍋的火候,嘗試自己覺得最好的味道,哪怕它和茶師傅的手藝相比隻是班門弄斧,我也樂此不疲。文詞書畫,舞刀弄槍,這些事都沒有自己煎一小撮茶更讓我回味無窮。我父皇常常看不慣我這臭德行,罵我一副紈絝作派,西漠的茶葉來之不易,大半都被我糟蹋了。”
桑巴看著遲子衿回憶時候臉上的笑容,不禁為他的故事入了迷,“後來呢?”
“後來,還好我有個很好的母後,每次在我被父皇追著罵時,她都會站出來維護我,她對我父王說,乾嘛拘著我?孩子們需要認識到自己能做任何事,如果咱們做父母的能讓他們意識到這種可能性,或許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了。”
“子衿隻是愛茶而已,又不是殺人放火,沒有人規定西漠國儲君不能愛茶,他長大知道更多後,再想做反而自己就給自己束縛了,咱們何必平添一道枷鎖?再說他的課業又沒耽誤。”
桑巴聽得心醉神迷,“王後對您真好。”
遲子衿頷首,“我非常榮幸能擁有他們一樣的父母,而在中州的臨江仙裡,最頂級的茶就是我少年時煎製的“可能性”
桑巴瞪大了雙眼,他從來沒去過中州,但忍不住自己的震驚,“茶葉的名字可以起的這麼通俗嗎?”
明清荷忍不住笑出聲。
遲子衿不以為恥,點頭,“因為它就是“可能性”,所以不被定義,它的茶香既不雅,也不俗,喜歡的人為他一擲千金,不喜的人棄之如敝履,有人罵這是裝神秘,但茶香本來隻有有緣人品得,我又不在乎。”
他看向小孩湛藍的雙眼,“桑巴,除了殺人放火,你可以做任何事,禮佛並不可恥。”
桑巴若有所悟,漸漸笑起,“我也要創造出屬於我的那一份“可能性”。”
遲子衿大笑,對他伸出一個秘密拉鉤的小手指,“唔這是我們的約定,期待你成功的那天。”
桑巴開心地跑出帳篷,明清荷卻看著帳內的男人微微失神。
遲子衿的笑容慢慢收斂,“怎麼了?”
明清荷搖頭,“隻是好久沒有看到公子大笑了,桑巴剛剛也是真的開心。”
遲子衿如星光盈眸,“能守護他們的笑容,是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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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荒漠古井
雪山幽幽,樹林為了適應氣候大多形成了針狀葉,一隻矯健的小鹿忽然輕盈得從森林深處躥出,它機敏得豎起鹿耳,小心得沿著古井探頭,這是森林中最甘甜的水源之一。
忽然,一條巨蟒從井中躥出,牢牢得鎖住獵物的咽喉!
“噅噅——”小鹿悲哀得朝天空哀鳴幾聲,隻能墜入無儘的深淵。
而在西漠城外
“公子,咱們這都走了好幾天了,也沒看到青龍的痕跡,這一路可真是太難了!”蘇綠藍擦擦額頭的虛汗。
紫蘇瞪了他一眼,“公子還沒喊累呢,你就先開始了!”
菘藍沒說話,隻是默默得給夏子和換上乾淨的紗布,公子的舊傷在嚴寒時發作得最為嚴重,醫者難自醫,他隻能做點打下手的而已。
夏子和麻利得給自己封上幾處穴道,催發淤血後才道,“罷了,對你來說的確辛苦很多,你回飛雪軒待命去吧。”
“得嘞。”蘇綠藍高興得行個禮,又想起什麼似的撓撓頭,“這是冰鳶姐給您準備的固元丹,她囑咐道如果你趕我走了,一定給到您,要記得日常服用。”
雖然對抗藥性極強的公子來說已經聊勝於無了。
夏子和溫聲道,“我收下了,代我謝謝她。”
蘇綠藍猶豫,“那,我就走了?要不要跟浮雲閣再通個信什麼的,話說那樂閣主怎麼還神神秘秘的。”
說什麼隨後再來,難道這就是高手的調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