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沒有人聲,隻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停,蘇蕭然一馬當先得上前,過了一會兒臉色難看得回來。
樂初鴻好奇,“怎麼了?”
“是一個冰蠶精,好像要死了。”蘇蕭然這樣說道。
哦?樂初鴻知道這是個長居東海的精怪,性情溫和,僅有幾次的出世也是與人為善,“我去瞧瞧。”
蘇蕭然卻拉住她,“這隻冰蠶已經長出毒牙了,正在被劇毒反噬。”
換言之,這是一隻剛陷入命案的精怪,不再是平日裡溫和單純的冰蠶。
樂初鴻沒有停下腳步,隻道:“我會小心的。”
兩人再次探去時看得更加清楚,這隻冰蠶已經修煉500年了,在精怪裡也算是個大輩分,可此時鶴發童顏的臉上,卻湧動著一道道血紋,他神誌不清得扭動著身軀,下半身已經精怪化,確實是將死的征兆。
樂初鴻抽出白綾懸空問脈,又臉色沉重得用金針封住它的幾處大穴,冰蠶的臉色總算好了很多,眼睛雖然依舊被毒素浸染失明,嘴裡卻能小聲說話了,“山神,山神大人救我……”
迷霧山穀的山神除了庇佑山林外,因為地處南疆,能力壓無數毒蟲毒草,也在外得了一個五毒醫神的稱號,這東海的冰蠶千裡迢迢得趕來一定是心存一絲希望了,卻沒想到費儘心力也隻能倒在了千米外。
蘇蕭然眼裡有了悲憫,“我背他去迷霧穀。”
“這毒?”
“我將它全身覆蓋住,這樣應該沒事了,他也正好可以順利入穀第一關。”
蘇蕭然很快打理好冰蠶精怪和自己全身,不出半盞茶的時刻就來到了迷霧穀,他對樂初鴻說,“我背他下去,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
樂初鴻聽不得這話,“我陪你一起找山神又如何?”
蘇蕭然的眼神變軟,語氣卻依舊堅定,“隻有南疆的人請得動山神,我會以禮相待的,你放心。”
說完就背著深受反噬的冰蠶精怪借著山藤的力量跳下山穀,迷霧幾不見人。
樂初鴻嚇了一跳,又想起湖族大娘隻行了半路,而蘇蕭然作為迷霧穀出身,定然知道更多,隻好在原地等候。
直到數了一千下岩草葉片後,蘇蕭然才一臉疲倦地上來,二話不說得開始收集藥草,也給樂初鴻報平安,“我沒事,冰蠶怪被山神收留了,山神大夢剛醒,讓我給它采些藥草修行。”
樂初鴻看蘇蕭然采的全是赫赫有名的毒草,“這山神以毒修行?”
蘇蕭然不以為怪,“南疆人地域特殊,大多修行者皆如此,像湖族人借助湖水通水靈修行反而罕見。”
樂初鴻就不問了,陪著他一起收拾藥草,在蘇蕭然把這些送去崖底,自己等待的時間中,自己也沒閒著,開始在整個山穀尋覓草藥,不得不說南疆的水土不光可以養毒物,就是藥草靈果都比北地與中州靈氣充沛,樂初鴻神農嘗百草,又增加了更多的藥理知識。
就這樣一個月後,蘇蕭然帶著康複的冰蠶精怪上來,奇毒反噬的冰蠶子總算不是原先那副慘兮兮的模樣,臉色恢複了白皙如玉,頭發也恢複了光澤,整個精怪長身玉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
隻是眼底依然殘留著深沉的哀傷,他對著樂初鴻行禮,“多謝女俠替我施針保命,日後若有需要,我冰蠶子一定報答你。”
樂初鴻行醫多年,早就不在意這些虛禮,隻是問他,“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冰蠶子看了蘇蕭然一眼,“我的所有族人已死,但仇人卻沒有儘數身亡,來之前我對自己說,如果我能活下來一定要回東海手刃仇敵,如果我死了,那麼死在這乾乾淨淨的南疆也很好。”
樂初鴻不想參與仇殺,隻提醒道,“你的寒毒關於自身,醫理上一定要克製住,否則害的不止一人。”
冰蠶子再次對兩人抱了下拳,往東邊的方向離去,樂初鴻有點歎氣,“靈族和人類的矛盾好像越來越重了,難道真的隻有爭個你死我亡才是結局嗎?”
蘇蕭然沒說話,陪著她看了一會兒山穀邊的朝霞,“阿鴻,我好像有些突破了,想在這裡閉關。”
“這麼突然?”雖然這樣說,樂初鴻心底也是高興的,“那你專心,我幫你護法。”
蘇蕭然笑了一下,“我沒事,隻是這段時間你一直等我,會不會太無聊了?要不要去找朋友玩下?”
樂初鴻想了下,說到朋友,冰媓應該也會喜歡湖族的女子風俗,也不知為何好友明明是雪鳳鳥族卻十分親水,可能和她們領域的聖湖有關吧,“好,那我傳信冰媓,問問她來不來,我們不走太遠。”
蘇蕭然眉眼舒朗,笑得更溫柔了。
樂曉曉卻眉頭一皺,總感覺會有不妙的事情發生,可她觸摸玄黑色寶珠後,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團霧,隻能乾巴巴得看著父母愛情,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阻止不了。
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往事。
不過,玄黑色寶珠?樂曉曉突然有了一個詭異的直覺,不會是——眼前的場景忽然一變成了一副改天換地的模樣。
朱紅桅杆,高大前堂,蘇蕭然斜坐在一個刻有五色祈福紋路的王椅上,大手握著樂初鴻小巧的下巴,眼裡帶著一絲委屈與哀傷,“阿鴻,這一切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你為什麼就不能心疼一下我呢?”
樂初鴻猛地甩開他的手,一向溫軟的眸子裡終於冒著怒火,“我想要的?究竟是你想要的,還是我想要的?為什麼要將南疆王殺死,為什麼要讓這裡也卷入與靈族的紛爭,這裡不是你的家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