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青年橫眉怒目,手捏符紙,卻隻是耍耍威風裝樣子,看到池子霽就不敢動彈。他又不傻,他這點修為哪裡敢在破軍麵前動手?
青年剛準備想辦法找個台階下,打不過他還躲不過嗎?卻不想不知道是誰用靈力推了他一把,將他整個人推出欄杆往下墜去。
他手中的符紙也隨之引燃,在青年的目眥欲裂中襲向廷聽。
“師兄小心!”旁邊有女孩焦急地想要去拉住他,靈力卻不足以扯住整個人。
廷聽不以為然地張開手,指尖纏繞的琴弦浮現明光,如網般捆住青年,將他從樓上硬拽下來,轟然砸到地上。
發光的符籙火光乍現,一瞬間就被寒意穿透。
“動手?”廷聽驚訝地扯了扯青年。
“不——”他是被人推下來的!
青年恐慌地一抬頭,想這麼說,卻不知為何怎麼都發不開聲,視線對上了廷聽身後站著的少年,瞳孔一顫。
少年眼中略微意外,指尖寒光如星點,似在無聲遺憾著這荒謬而低劣的場景,還遠沒有到能擺到他眼前的戲台子的水平。
他隻是站在那,就如同劃開了一道無形的鴻溝。
所有人都看到了,唯獨站在池子霽身前的廷聽沒有注意到。
“好了,去執法堂走一趟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池子霽輕鬆道,敲了敲玉牌,“大庭廣眾之下造謠尋釁,無可抵賴。”
兩個隸屬執法堂的修士倏地出現在門口。
廷聽順勢退開,任由他們將地上的人抓起帶走。
場麵安靜的有些詭異,連呼吸聲都無比淺薄。
“‘太華宮內規矩森嚴,切忌以身犯禁’的道理,總不會需要我來強調吧?”池子霽嗬了聲,用靈力牽著廷聽往樓梯的方向走,輕聲說道,“晚安,師妹。”
廷聽手扶著欄杆,回頭就看到池子霽笑著衝她擺手,頗有種兄長催著妹妹去睡覺的感覺。
“……晚安。”廷聽小聲說了句,提著裙擺快步往樓上跑去,回到她被分到的房間,關上門恰好看到池子霽離去的背影。
房內無人,但室友的包裹都已經整理完放好了。
廷聽來到那唯一的一張空置的床邊坐下,曲起腿,雙臂環膝,看著窗外清亮的月色,心境不定。
這短短的幾天,她通過了太華宮的入門試煉,在藥堂調理到康複,拜入畢牧歌門下,讓池子霽答應教她習劍,甚至走了一趟執法堂。
能找到太華宮靈寶解開命燈不過是最好的狀態,像廷聽這種,總是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沒有人的善意是無緣無故的。單池子霽這份袒護就讓廷聽格外不適應,她總覺得得到的太過容易,所以失去的也會格外快,才會迫切的想學到些技藝傍身。
廷聽突然感覺到腰間的玉牌有些動靜,伸手拿出來一看,眼神驀然凝滯住。
——明日夜子時,清音城郊結緣寺桃樹林。
無名無姓,後麵附上了廷聽在長音閣時用的弟子字號。
廷聽將玉牌翻轉蓋在了床上,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清音城,正是太華宮山下她查探消息的那座城。
恰在此時,背後的門再一次被打開,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有人怎麼不點燈……”
廷聽扭頭,看到瓊音嘟囔著走進來,她穿著鵝黃裙子,一身濃重的草藥味,指尖靈光微閃,房間馬上明亮了起來。
“廷聽?好巧!你也住這房嗎?”瓊音看到廷聽,一臉驚喜,緊接著疑惑地問道,“你是累到了嗎?臉色不太好。”
廷聽“嗯”了聲:“剛剛因為誤會,被拉去執法堂了一趟。”
“難怪,我在藥堂忙個不停,看到外麵人來人往的就知道是出事了,沒想到你被牽連了。”瓊音歎了口氣,甩了幾個清潔術,癱軟在床上打了個哈欠。
金丹期雖辟穀,卻還需要正常入眠,元嬰境之後才可用冥想等方式替代傳統睡眠。
“分篩藥材,煉製藥丸,給靈草施肥,我還要找一天下山去市集上采購。”瓊音兩眼發直,“藥堂好忙,我做不完了。”
廷聽像瓊音一樣躺下,裝作不經意地問:“你要下山嗎?我在想要不要趁課業還不忙,明日下山買點蜜餞和書冊。”
“好呀,那我們明日結伴吧!”瓊音一聽此話,立刻點頭,掐指一算,欣然,“我可能酉時左右忙完,我們還能去鎮子上吃頓飯,聽說那有一家酒樓挺出名的。”
很顯然,辟穀並不妨礙修士嘴饞。
“好。”廷聽應道,心知要騙過境界不如她的瓊音簡單許多,才這般開口。
廷聽閉上眼,給自己下了禁言咒,以免在睡夢中暴露什麼,手按在心口,依舊久久難以入眠。
不知過了許久,渾渾噩噩之中,廷聽夢到她兒時在長音閣的暗室中被綁命燈時的痛徹心腑,皮膚如被蟲豸啃食,劇痛讓幼年的她蜷縮地痙攣發顫。
廷聽倉皇地想逃走,地麵突然融化,墜入一片黑暗,冰涼的水淹沒過她的頭,她艱難地浮出水麵,突然感覺到身上纏著一道道沉重的鎖鏈。
一抬頭,廷聽對上了池子霽的雙眼。
“師妹。”少年語氣平靜,俊秀的臉上滿是遺憾,他垂下眸,眼裡帶著淺淡的失望,“你也是細作啊。”
“早知如此,我何必護著你呢。”
廷聽猛地睜開眼,抬手捂住摳鼻,被間冰冷的嚇人,在一片黑暗之中竭力緩和,窒息感湧上頭,眼前一陣陣發暈。她不斷用清潔術一遍又一遍整理掉發間和身上的汗意。
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