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亭躺回原處，做了大半夜的思想鬥爭。最後總結道：好歹是個小輩，做長輩的要大度，要懂得心疼人。

早上，楚百屠是被香味迷醒的。

顏亭的大勺顛的熱火朝天，鐵鍋咕嘟咕嘟的冒著泡。見他醒了，熱情地說：“大侄兒啊，快去擦把臉，叔叔給你吃雞兒啊！”

吃雞兒？

楚百屠：......

看起來也不是很夠吃的樣子。

顏亭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褲-襠一涼，隨即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他叫王那跑做好一行八人份的精米飯，除了一大鍋雞湯外，還把泡好的魚乾撕成條，用大蔥爆炒，中間還撒了點辣子。

“等回到縣裡，再給大家補補身子。咱們就不客氣，殺頭年豬嘗嘗殺豬菜。”顏亭裝作不經意地看向楚百屠，正好對上楚百屠探究的眼神，顏亭咧嘴假笑，希望自己能有三分長輩慈祥的表情說：“大侄兒——”

顏亭每每叫大侄的時候，總是要把‘兒’話音拉的常常的，聽起來賤次次的。

楚百屠：“你再叫一聲。”

顏亭心想，這是什麼毛病，剛一張嘴，被王那跑啪地捂住嘴，道：“殺氣，祖宗，有殺氣！”

楚百屠冷哼一聲走了。

“再叫一聲你就不怕自己涼掉啊。”王那跑說。

顏亭心有不甘，“我還再叫一聲，就把你喝掉呢。”

這是小輩呢，我看就是個不知冷熱的小畜生。

小，心眼小的小。

小畜生就是小心眼的畜生。

顏亭煮飯的地方是個下坡，王那跑擔心他真涼了，辛勤地鋪好腳墊，又把小椅子端過來，煮好飯後給他裹上毯子。

樹梢上掛著冰，太陽一照晶瑩剔透，是城中難見的景象。

顏亭不願意到車裡吃飯，早上起的太早也沒什麼食欲，見咕嘟的雞湯要好了，放下裹著的毛毯前去看火。

離開陡坡，北風明顯大了。

顏亭寒冷之下，打了個噴嚏。他坐了會兒覺得嗓子有些緊，忍著不適堅持著把鍋蓋打開，親手給雞湯調料。

風吹著他的頭發往嘴裡飄，顏亭用指尖勾著發絲往一邊去，另一隻手攪拌著雞湯，很快指尖被風吹紅了。

王那跑不知道跟左引說著什麼，左引隱忍的表情看起來那麼熟悉。

他向來不會說話，顏亭早已習以為常。

顏亭吸吸鼻子，突然，身後一暖，風止住了。

顏亭回頭，看到楚百屠叼著枯草棍站在他身後與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吹來的北風全被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

吹吧吹吧，凍死你！

左引被其他人叫走，官道上傳來馬蹄聲。楚百屠吐出枯草棍，往被風吹得略為淩亂的腦瓜子上瞟了一眼走了，估摸著是軍中政務。

他人一走，顏亭又覺得風往他脖領裡鑽，想著雞湯馬上就好，忍一忍吧。可惜他終究年少，身子底子不大好，又是一聲輕咳。

“嘖。”

顏亭正想著要王那跑彆跟左引掰頭了，趕緊把小毯子給他拿來，就聽到身後熟悉的一聲不耐煩地咂舌聲。

接著，他被風吹得淩亂的發絲停住了，吹拂的北風再次被人抵擋在身軀之外。

顏亭沒吭聲，抿了抿唇。

把手上本打算倒進去泄憤的半碟鹹鹽悄摸悄地放了回去。

小畜生，應是怕我病了耽誤正事。

這一頓吃的左引臉頰通紅，其餘的幾位親兵也都連連稱讚顏亭的手藝。

顏亭特彆怕冷，裹著小毯子坐在爐火旁衝他們笑了笑，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湯，在一群大老粗當中顯得格外雋秀。

“那你們趕路都吃什麼？”跟在顏亭身邊幾年，王那跑說著話，麵前突然伸來一個空碗，左引不好意思地說：“再添一碗。”

王那跑給左引盛了高高的一碗冒尖的米飯，“夠了？”

左引點點頭接著剛才的話說：“我們一般趕路吃的是胡餅。乾巴巴的，有時候太著急沒水喝就在馬上一邊錘胸口一邊往下咽。”

顏亭想笑不敢笑：“......你們也太辛苦了。”

“咋不噎死你。”王那跑小聲道，把盛的冒尖的碗遞給左引說：“不夠還有。”

楚百屠看在眼裡沒說話，他吃飯很快，吃完叫上人往遠處看路去。

“前麵落了厚雪，這是地圖，我看要從這邊走合適。”左引張開地圖，對身邊的小兵說，“等將軍回來沒問題咱們就往這邊走。”

顏亭不需要收拾東西，湊過去看了眼地圖，比他想象的精細許多。溝渠山丘都勾勒出來了，像是簡筆畫。

他看著左引手指的地方，問：“要往這邊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