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亭氣著氣著在騾子車裡真的睡著了。
車不寬敞,他們為了小心也沒帶太多的隨身物品。
楚王妃在臨行前的頭一天,叫人給顏亭的騾子車裡鋪了厚厚一層褥子,顏亭本來覺得沒必要,現在外頭冷風從窗戶縫裡吹進來,窩在厚褥子裡還算舒適。
騾子車裡麵隻有一個小窗戶,窗戶上為了透光,楚王妃叫人把棉布簾換成了月銀紗。要是風大或是夜間,就把外著氈毛的簾子放下扣好,也能暖和不少。
楚王妃當時還說,她年輕時走南闖北的,學了小妙招,等顏亭回去後再慢慢的教給他。
顏亭從窗戶外看去,天色已經不早,楚百屠不覺得疲憊還在趕著車。
就在他打算把楚百屠換進來休息時,楚百屠的聲音從外傳來,“把帽子僧衣都穿戴好,後麵有人尾隨。”
顏亭抓住一旁的扶手,問:“我們要甩掉他們嗎?是城裡跟出來的?”
楚百屠無所顧忌地笑了一下說:“前麵有客棧,咱們到客棧去。”
顏亭細想,也對。
一般出行的人是不會發現尾隨在後的專業尾隨分子。自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們疑慮打消後自然會離開。遮遮掩掩反而不是個好辦法。
顏亭抓緊時間穿戴整齊,騾子車像是為了躲避黑暗的天光,等到路邊出現一家小小的客棧時,二話沒說就下去了。
顏亭不方便從窗子裡往後看,等騾子車停好後,聽到旁邊有馬蹄聲,裝作被聲音擾到微微側頭,看到兩名小吏從馬上下來。
本朝的馬匹珍貴昂貴,看來吩咐他們做事的主人家沒少花銀錢。
楚百屠突然親密地攬過顏亭的肩膀,在他耳邊說:“彆到處張望,也彆說話。”
顏亭對這事沒什麼經驗,楚百屠說什麼他都點頭表示配合。
到了店內,楚百屠的金環大刀藏在車裡,換成武夫們用的市麵上最常見的佩刀。他把佩刀往桌子上一放,叫來小兒說:“先來二兩燒刀子,一份爐燒鴨,一份吊爐雞...你這裡還有什麼好吃的?”
小兒看了眼僧人打扮的顏亭,顏亭抿了抿唇垂下頭。小兒見怪不怪地笑著說:“還有盛京豐樂樓裡的鹵羊頭,冰天雪地的吃了可以給小法師補補身子。”
顏亭詫異不已,他知曉僧人是可以吃葷的,但都是在私底下背著吃,哪裡有大張旗鼓到外頭吃的,豈不是露餡了。
正在他緊張之際,一隻滾熱的大手覆在他的手上捏了捏,親昵地說:“正好我在幫你要一份羊湯,外頭走久了身子該暖暖了。”
小兒脆生應了下來,楚百屠又對他交代說:“開一間上房,房間裡備好熱水,等我們吃完就上去歇息。”
小兒的眼神往楚百屠腰上一掃,頓時懂了,說:“該準備的都會給您準備好。”
楚百屠大方的給小兒一把銅錢做小費,另外一隻手還抓著顏亭的手不放。
顏亭不用照鏡子都能知道自己的瞳孔在地震,這曖昧的語氣、手貼著手......還有小兒見怪不怪的樣子。
難怪突然在路上這個小畜生會問他對於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看法。
怪不得一早就準備好僧衣讓他穿戴上。
好啊,楚百屠,你把你叔叔給算計進去了?
這般親密無間的樣子,不知道會被人誤會成什麼樣。
原來早就下定決心跟他演一出假和尚與他私相授受。
顏亭忿忿地想要把手抽出來,可楚百屠打心眼裡跟他作對似的,就是抓著他的手不放。還用寵溺地讓邊上的顧客都能聽到的語氣哄著說:“聽話,今晚肯定讓你吃飽。”
他話音落下,就聽到邊上有人‘哇’了一聲。
想必,楚百屠在男色的圈子裡應該是很吃香的。不光是長相,還是傲人的身材下蘊含的凶猛程度。
顏亭腦子被轟炸了,他正要發怒,又想到尾隨他們的兩個人就坐在後麵的桌子上,恨得咬著牙齒嘎吱嘎吱的。
等到飯菜上桌,顏亭已經平靜了些。他的手被握住抽不出來,他就用下巴指揮楚百屠說:“我要吃這個,去骨去皮。”
楚百屠怔了一下,隨即笑了,真是難得一笑。
顏亭看他不慌不忙的幫他剔骨去皮,把弄好的鴨肉蘸了些麵醬送到他的唇邊,“張嘴。”
顏亭默默地盯著他,就是不張嘴。
楚百屠舉著筷子等了一會兒,他看起來就是一副脾氣不大好的模樣,此時更有人在一旁看著,就等著這位爺把筷子戳到顏亭的腦門上。
果然,楚百屠不負眾望,把筷子上的肉自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