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拉吉身後有一位一直沒做聲的第三人，看起來年紀與楚百屠想當，沒什麼表情，漠視著麵前的一切。

楚百屠看把人得罪的差不多了，哈哈一笑，頗有種你們中了老子奸計的意味，站起身對他們說：“玩笑一場，你們該不會跟我真生氣吧？邯國的使者心眼不會這麼小吧？”

顏亭聽這話耳熟，與他在新東方堵著楚百屠問：生氣啦不會吧，你這麼小氣嘛。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他摸了摸臉，有點熱。暗罵楚百屠果然是個小畜生，過年時候的話現在還記得。

馮府裡的人抓的抓、死的死自然不會在這裡開席。

楚百屠當著人也沒個大小的，一律走路到馮府外頭大街上找了家飯莊，往那兒一座，就當是給他們接風洗塵。

顏亭對此一拍即合，反正他們也沒吃過什麼好吃的東西，彆說這家東南府小有名氣的飯莊，就算是路邊攤也比他們的強。免得儘心儘力準備好的東西再被他們背後吐槽。

這家飯莊是專門做鴨肉出名的。其中招牌菜有類似後來的鴨血裸子、吊爐鴨皮卷、鹽水鴨肝等。

顏亭嘗了幾筷子，驚訝的發現他們家做的鹽水鴨肝完全沒有想象當中的土腥味，做出一種類似鵝肝的滑膩感。

端上的裸子還沒有撒上配料，等到每個人麵前都有了，小兒這才依次加入老鴨湯、鴨腸、鴨肉還有豆腐泡，而後把鴨血在高湯裡燙一燙，碼在最上麵。

最後與彆處不同的是要撒上青蒜苗而不是香蔥，還澆上一勺秘製的醬料。

略略攪開，把裡麵的配料均勻拌開，鴨血放到嘴裡如嫩豆腐一樣，還有鴨腸柔韌彈牙的口感，配上鹽水鴨肝密實軟綿的味道，實在是人間美味。

顏亭對此佩服不已，這還是他頭一次吃到把鴨子內臟做的這般美味的店。除此之外，他認為最美妙的還有吸飽湯汁的豆腐泡。

他們家的裸子也是柔韌彈牙，跟彆家的不同。顏亭本來以為自己吃不了一整碗，結果發現一碗下去還想再添上一碗。

而坐在對麵的邯國使者們，一個個開始看到是鴨子，都以為又是楚百屠給他們開的不合時宜的玩笑。嘗過後吃起來一個個掄著膀子。

不過讓顏亭發現，一直悶不吭聲的那位年輕使者，每道菜上來都是他第一個在那邊動筷子，其他使者包括金拉吉才吃。

一開始他以為是錯覺，不著痕跡地觀察一會兒，他似乎發現是真的，那個人的身份絕對不一般。

他一轉頭，對上楚百屠的雙眼，兩人對視了一下，又往那人那邊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骨子裡的卑微是任何時候裝不出來的，總會有些蛛絲馬跡漏出來。

席間氣氛趨於正常，托楚王妃的好家教，在外頭吃飯楚百屠基本沒話講。

有他在前，其他人等也就敞開肚子把彆的事情放到一旁。

吃過飯，楚百屠找了兩個人先帶他們到東南府裡遊玩，金拉吉不是第一次來就沒去，而那位年輕使者同樣沒出門，一整個下午都跟金吉拉在屋子裡。

顏亭對政務不大關心，倒是東南府的美食叫他流連忘返。許多菜肴的作法傳到後世已經變得跟原本菜品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他千裡迢迢到這邊來，不會放過請教本地廚師的機會。

等他回到馮府，府裡已經點上竹燈籠。

本朝百姓過的還算安逸，時常說著：過了正月才算過完年。

也就是在正月裡，正月十五往前都是休息的，正月十六到正月三十許多地方隻上半天班，中午一過街麵上閒散的人就多起來，相互邀約吃酒的更多。

馮府裡空蕩蕩的，幾點竹燈籠被微風吹的晃悠悠。

“巧姑？”

小丫頭提著一盞兔兒燈，穿著新買的花衣服歪著頭，帽子歪在一旁鬆鬆散散的，“你怎麼才回來，吃飯了麼？”

顏亭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門口，不冷？”

巧姑乖巧地搖搖頭說：“過完年我正經八歲啦，早就知道天冷要加衣服，天熱不能貪涼的道理啦。”

“...這麼說，你之前告訴我十歲是哄我的？“顏亭問。

巧姑像是想起不好的事，往顏亭身邊縮了縮說：“是彆人讓我這樣說的。我知道你是好人，不願意蒙騙你。”

“好好好，我們巧姑最誠實了。”顏亭算了一下，巧姑說的八歲應該是虛歲，她按照周歲算法也就七歲而已，說出來的話像是小大人。

“我哥讓我來門口等你的。”巧姑接過顏亭給她帶的糯米粑粑，興奮地咬了一口，發現裡麵夾著花生仁和蜜糖，甜滋滋地說：“我也是自願來接你的。”

當時第一次見巧姑就發覺她比同齡的孩子長得矮一些，沒想到歲數相差這麼大。也難怪她無助時，隻知道抱著腿哭，這不還是個小孩子麼。

“你哥哥乾嘛呢？怎麼沒陪你一起來。”顏亭一手拿過她的兔兒燈，另外伸手牽著她往裡走。

“哥哥幫柴房燒水去了。”巧姑納悶地問：“有錢人家的府邸不是會有很多伺候的人嘛？為什麼你這裡什麼人都沒有。”

顏亭被她童言童語弄笑了，解釋說：“因為這不是我的家...不過在盛京城裡，我有一所獨處的小院子，多數時候都是借住在彆人...”

他牽著巧姑的手緊了緊，他很想說他也想要個家，偶爾也會想起他的養母給他的家。在命運的安排下，他已經比許多人幸運太多。他理所當然要學著感恩與回報。

“你哥哥真勤快。”顏亭轉移話題，一大一小走過長廊，一轉頭遇到靠在牆邊的年輕使者。

“樸大人，你在這裡做什麼？”顏亭停駐腳步，巧姑看到對方的裝扮，嚇得往他腿邊靠了靠。

“我想找楚大人商議事情，可是府裡太大，我找不到可以問路的人。”

“你先去找哥哥吧，這塊糯米粑粑是給他的，你不許偷吃哦。”顏亭拍拍巧姑的頭，巧姑接過點心連喜歡的兔兒燈都沒來得及拿，慌慌張張地跑了。

顏亭把他帶到楚百屠占用的書房前，敲敲門，扭頭說：“人就在裡麵，你先等一下吧。”

樸大人拱拱手說：“多謝你。”

很快，書房的門開了，顏亭見楚百屠開的門，點點頭就走了。

楚百屠看到他手裡的兔兒燈若有所思。

年輕使者自稱姓樸，見到太子師身份的金拉吉都禮讓他三分，楚百屠微微頷首算是不戳破他的謊言。

“所以你這是要來跟我合作？”讓楚百屠詫異的是，這位樸大人不知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在夜間探訪他，竟說出這等膽大包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