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手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上回你那個包袱......便算了,大人說了,焚香草以後多的是。”
“什麼意思啊?”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餘安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濕漉漉的眸子滿是茫然,看著呆呆的。
明鳶漲紅了臉:“你非要我說出來是吧!就是......焚香草的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不用再費儘心思救活了。”
聞言,餘安嘴角大大咧開,她正為那事發愁呢!
少年目光炯炯,眸中似墜入點點星辰,裝下了一片浩瀚星海。
唇紅齒白的清麗模樣,驚豔昳麗,叫人舍不得移開眼睛。
餘安臉頰染著紅,可轉瞬她又拉下臉來,有些猶豫道:“是大人說的嗎?還是明鳶姑娘做的主啊。”
此話一出,明鳶先是錯愕,後是好笑。
一看便知道餘安也將大理寺那些風言風語信以為真了,若是先前明鳶才不願解釋,可是那日陸允時的警告太可怕了。
看向她的那雙眼睛,像是泡在冰泉下萬年,她在他眼中分明與常人無異。
這點也是在餘安來後,她自己才想明白。
“我怎麼做主,我隻是個仵作。”
果然,餘安一愣,她想起那次葉衾對她說的話,還有上回陸允時看到了明鳶,竟然話都不讓自己說!
“陸大人和你不是一對嗎?”餘安小聲喃喃。
明鳶扶額,“我不過是個鄉野村姑,大人的未婚之妻......”
“可是當朝尚書的嫡女。”
“轟——”真相來的猝不及防,“未婚之妻”四個字像是一道天雷直擊而下。
未婚之妻。
陸允時的未婚之妻。
原來他已有未婚之妻了。
餘安心臟受到撞擊一般,胸口難以呼吸,她抬手捂住,臉色猛然間煞白。
在這一刻,無數莫名的怨懟憑空冒了出來。
“未婚之妻”的身份一直貫在她的身上許多年,就連她自己也覺得。
陸允時的未婚之妻是自己,隻能是自己。
所以她才會出現危難之時,不自覺想要倚靠在他的身旁,對著他會毫不猶豫地紅了眼眶。
即便證據還未完全找出,沒有師父那番告誡,她心裡的天秤還是會偏向陸家,心裡隱約相信陸家不是當年的幕後黑手。
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十年,陸允時有沒有婚配,有沒有子嗣,與她半分關係也沒有。
可是心底深處的錘擊,一下又一下,好像重重打在她的眼眶上,鼻尖泛酸。
明鳶見她臉色奇差,“你怎麼了?哪裡被燙著了嗎?”
“......沒有,”餘安搖頭,勉強露出一個小臉,“我很好。”
“我很好。”
*
此時,陸府書房內。
陸允時神色冷冽,對麵的案台後端坐著一個人,那人眼角已長出了皺紋,兩鬢染上點點白色,麵容清冷卻也祥和。
尤其是那雙冷淡的眉眼,處事不驚,與陸允時如出一轍。
正是當朝首輔,陸閔。
“聽說你殺了一個官兵?”陸閔右手執筆,正在忙於公務,淡淡開口道。
良久,也不見人應答,陸閔抬頭望去,與陸允時直直對上。
看著那雙和自己極為相似的眉眼,眸底卻總是帶著戾氣和倔強,陸閔歎了口氣。
自從一年前陸允時的母親病逝後,陸允時便再也沒有回來過,書院、客棧、大理寺,哪怕是荒郊野外他也樂意。
唯獨還有他這個父親的陸府,不願踏進來一步。
坐上首輔位置的人,足智多謀,八麵玲瓏。可麵對自己不聽話的孩子,陸閔依然是一個不知所措的父親,“允時,你今日有些衝動了,那是陛下的親兵麾製。”
“若是那件事鬨大了,會影響你的仕途。”
案台上的人眉目祥和,語重心長,可轉瞬又變得犀利起來,周身散發著首輔的氣勢,“不過,你放心,有為父在,陛下......”
“翻不了天。”
話音將落,陸允時才有了點反應,他鼻尖輕哼一聲,“是嗎?”
“既然這麼一手遮天,當年下令滅虞家滿門的聖旨你為什麼阻止不了?”
男人垂直兩旁的大手握緊,手背的青筋猛然暴起,“是你阻止不了,還是你根本就不想阻止?也對,還有什麼比你這個首輔之位更重要的。”
一字一句宛若鋒利的劍刃,直直刺向自己的親生父親,案台上的人筆尖一頓,站在台下的人眸底亦帶著沉痛。
隻見陸閔仿佛什麼都沒聽見,話鋒一轉道:“你也大了,兩月後便要及冠,該娶親了。”
“孟尚書家的嫡小姐,是你母親生前定下來的,加冠之後尋個日子去提親。”
陸閔正說著,忽然方才一動不動的人猛地將一旁的桌椅踢翻,陸允時額頭青筋直跳,渾身戾氣遮都遮不住。
他狠狠道:“孟家女算個什麼東西,她不配。”
案台上的人神色也漸漸冷了下來,一時間書房內的氣氛劍拔弩張。
陸閔兩指將鐵質的毛筆生生折斷,冷聲開口:“不然你覺得誰配?”
“......死了十年的虞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