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隨著一聲叫響,一道黑影順著下行的滑道滾了下來。
連續的翻滾令人頭暈目眩,餘安趴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來,雙手撐著地上好一會兒才慢慢站起身。
四周一片幽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兒,著地的掌心也有些黏黏的。
餘安環視一圈,兩旁是狹窄逼仄的石壁,直通前路,石壁上隔著不遠就會有一盞油燈。
奇怪的是,那燈竟然還亮著,發出昏暗的光來。
她扶著牆慢慢朝前走著,發現儘頭處豁然變得開朗,有一扇石門,周邊擺著些木架,上麵放著一摞又一摞的書籍。
木架積滿灰塵,似是久未有人來過,她忍著身上摔傷的疼意,走到幾個木架前張望著。
忽然,一個異樣的竹簡吸引了她的視線。
與旁邊落滿浮灰的書不同,早已褪去青色的竹簡泛黃老舊,但上麵卻不染一絲塵埃,像是近日被人動過。
餘安眼露訝然,心裡莫名覺得這應該是個關鍵的線索。
她解開係繩,打開一看,題章落筆......竟然是孟家!
竹簡上的墨色字跡已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認出內容來。
上麵寫著這些年孟尚書是如何仗著尚書職位行.賄,如何暗地裡做出買官賣官,拉攏朝臣等諸多重大罪責。
但這遠遠沒有最後一句來的衝擊。
視線慢慢往下看去,原本睜大的瞳孔瞬間泛紅,鼻尖泛起一股濃濃的酸意。
餘安呼吸一窒,捏著竹簡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按著竹簡邊緣的指腹充血,微微發著抖。
竹簡最後一行竟然寫著——
大祁十一年,孟元山陷害仵作虞淮雨,以誤判之罪呈於首輔陸閔,故虞家蒙冤滿門覆滅。
宛如天崩地裂中的一道驚雷,直擊頭頂,全身上下的血液一瞬間凝固,胸腔中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發著麻。
周遭一切好像都消失了,她滿腦子都是“虞家蒙冤滿門覆滅”的字眼。
原來當年的幕後黑手……竟然是孟家!
餘安死死盯著麵前的竹簡,良久,才抬手輕輕抹去快要奪眶而出的一滴淚,合上竹簡,小心放進懷裡。
發紅的眼圈滿是悲愴與沉痛,十年前的真相來的猝不及防,驟然的一切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猛地閉了閉眼睛。
再次睜開時,純摯的眼神緩緩變了,眸底帶著幾分決絕。
腦海裡案件的種種和竹簡上的字跡重重交織,瑣碎的線索像是一塊塊拚湊不起來的碎片,但其中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難道孟紙鳶殺了西域財商,不僅僅是因為藥囊,還和這個竹簡有關?
是怕竹簡之事敗露,逼問不得下落,惱羞成怒後殺人滅口嗎?
還有孟家和當年的虞家到底發生了什麼,陸家在其中又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餘安強定下心神,細細思量著那些看似尋常,實則有些刻意的痕跡,慢慢將它們一個個串聯起來。
可是總覺得在一個地方,斷掉。
餘安抿著唇,消瘦的背脊本應傷痛而彎了下來,可此刻想要探尋真相的心思占了滿腔。
那個斷掉的空缺,一定是把所有東西串聯起來的關鍵所在。
忽然,腦海中倏地閃過不久前在屋子裡看出的“回”字形狀。
如果按照“回”形的“局中局”建造,那麼醫館下麵一定有一個巨大的機關之地。
可是……
餘安忍著痛意,從木架旁走到中心處,視線掃視一番。
她所處之地斷然沒有超過上方那間屋子,也就是說,這裡……並不是“回”的底,而是中。
回形,中心為口,便是中間的一層,建在地上居住的屋子,和最底層的機關,而中心的夾層,為的便是掩人耳目。
她抬手覆在胸前的竹簡上,想要找尋通往底層的機關,殊不知身後有一道身影悄悄靠近。
顧淮無聲地掩在一處石壁後,沉默地看著少年按照他的計劃走向木架,抽出他事先放好的那張竹簡。
按照原計劃,餘安應該往前處的大門走去,帶著他施舍給她的線索。
但她沒有,而是站在中心,雙眸注視著房頂,環顧四周,審視的模樣看不出半分落入機關的害怕和擔憂。
反而一舉一動之間,展現出了一種熟稔。少年執著找尋機關,卻又明顯身懷本事的模樣,激起了他的興趣。
顧淮看著遠處的少年,眼裡興味盎然,第一回竟然為自己看走了眼而興奮。
他原本以為不過是一個蠢呆單純的普通衙役,沒想到竟然深藏不露。
羽靴無聲靠近。
餘安摸索著牆壁和木架,忽然後頸一痛,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本就暈沉的意識徹底昏睡過去。
少年軟軟的身子倒在男人的懷裡,顧淮眼底露出一絲不耐,正欲丟開時,臂膀捱蹭到少年擠壓在一起的胸脯時,手一頓。
半晌,男人帶著無儘諷意的嘴角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