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替我做幾件事情,事成之後你想的東西都會如約奉上,至於這根毒針,便是試探你的誠意了。”
“你聽話,自然平安無事,若是不聽話,你的身份很快就會公之於眾......”
餘安手握成拳,眼裡憤然,這是由不得她不答應了。
自她記事起,無論是雙親還是師父,都教導她做人要無愧於心,最不能縱容的便是陰險奸邪之輩。
她上京那日,暗暗發誓,要為虞家昭雪,替世間冤者陳情。
可如今,卻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與壞人為伍。
忽然,陸允時的聲音複又從橋上傳來,“餘安,你有沒有事?”
男人一向引以為傲的淡定破了冰,因看不到她的身影慌了神。
她怔了一下,陸允時每一聲都喊著“餘安”,擔心焦急。
卻不知從頭到尾,她一直在騙他。
偽造的男兒身是假,來大理寺意圖是假,編造自己與虞桉相識亦是,就連名字也是假。
無數掙紮矛盾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來,快要將她淹沒窒息。
餘安死死咬住唇,拚命壓製住自己快要宣之於口的回應。
良久,她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
“我答應你。”
紅衣女子看著餘安,眼中的笑意在看到那張精致小臉上滑落的一顆淚珠時,轉瞬消失不見,心裡反倒升起些不悅來。
將陸允時的貼身衙役為己所用,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看到無聲落淚的人,他心底竟然也不好受起來,甚至想上前擦掉那些為背叛陸允時而流下來的眼淚——
哼,荒唐至極。
不過是一個普通衙役罷了,他任她活著,隻是當她是一個棋子而已。
僅此而已。
麵具下的雙眸移開視線,“蠢貨,哭得真醜。”
*
接連不斷的暗器從四處橫穿而來,陸允時一躍而起,長劍截斷幾支,斬落在地。
久久得不到餘安的回應,陸允時神色變得極冷,雙頰緊繃,黑白分明的雙瞳充斥著極重的殺意。
分身乏術的無力感,激怒了陸允時。
幼時他無力護住虞桉,那種旁觀卻什麼都挽救不了的感覺,他至今難忘。
逆鱗,是不可以被觸碰的。
男人好不容易掩下的戾氣猛然爆發,深如幽潭的眉眼冷如數九寒冰,兩指夾住一支飛鏢,生生折斷在地。
緩慢的腳步聲在雜亂的暗器落地聲中傳入陸允時的耳中,四處的暗器也隨之停下,周遭重回平靜。
他背對著聲源處,無所畏懼的人,此時竟然有些害怕轉過身,他怕本就瘦弱的少年受了傷。
直到——
“大人。”少年軟軟的聲音響起。
陸允時渾身驟是戾氣,眼神陰鷙,那兩個字卻直直破開他冷清陰沉的外殼,輕而易舉地撫平他心底的怒意。
他轉過身,大步跨過去,大手一展,將人一把攬入懷中。
“彆怕,無事了。”
餘安雙眼無光,瑩亮澄澈的雙眸黯淡著,陸允時溫暖的懷抱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令人安心的氣息將她包裹住。
貪心得叫人隻想獨自占有,旁人不得染指半分。
餘安抬起雙手,想要環住陸允時的寬大的背脊,卻停在了半空。
隨即,垂落在兩旁。
她抬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從那溫熱的懷裡退開來,齒間猶如千斤重:“大人,湖心有坐船,孟紙鳶......坐船走了。”
磕磕巴巴的話,心虛不敢直視的眼神,這些在陸允時眼裡自動忽視,他俯首看著眼前的少年垂著頭,像是頹廢至極。
便以為是孟紙鳶逃走使他心中有愧。
陸允時抬手摸了摸餘安的發頂,看著空落的發髻,猜想許是方才慌亂之間跑丟了。
“嗯,你可有事?”
餘安深吸一口氣,抬眸回話:“我、我沒事,隻是被嚇到了。”
一句又一句的謊話脫口而出,餘安心底難受至極,心裡嘲諷自己果然是個天生的騙子。
自答應履行那人的第一個要求後,謊話連篇的本事不學都會了。
她看著麵前的男人,心裡複雜的思緒全部深深隱藏在眸底。
隻見陸允時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張卷起的白帕,而後動作小心輕柔地一角一角打開,掌心靜靜躺著一根粉白的杏花簪。
“你發髻有些亂了,”男人粗糲的指腹輕輕將餘安鬢角的碎發彆到耳後,“上回見你......見你喜歡,我無事、碰巧買了一根,給、給你帶上。”
銀色的簪子在月光下發著微光,頂端的杏花白潔高雅。
倏然,一隻蔥白如玉的手覆在陸允時佩戴簪子的手背上,然後從中穿過,奪了下來。
餘安看著手裡的杏花簪,頓了半晌,將它重新放回男人僵住的手心裡,塞了幾回,才放進去。
送簪花的寓意是什麼,誰人都懂。
退回簪花的意思又是什麼,誰人也懂。
不管是懵懂的餘安,還是驕矜自傲的陸允時。
她輕聲道:“陸寺卿,你越界了。”
男人手中緊握的長劍,倏地被鬆開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