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太皇太後忍不住笑出了聲,“哀家也看不透。可能皇上就是心血來潮,偏偏要和清清白白的臣子一塊兒過七夕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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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玄燁頂著夏末秋初的烈日一路策馬趕到了火炮莊子,這會看門的小太監沒在認錯人,忙不迭地把這位“欽差大人”迎了進來,但是玄燁卻沒有見到想要見到的人。
幼清身邊一直服侍的宮女見了突然到訪的皇上雖然驚訝,但卻並不慌亂,一邊領著玄燁進了幼清院子的西廂房,一麵解釋道:“最後這一批物資數量多,門類雜,姑娘不放心所以和南懷仁大人,唐江公公一起,再最後將所有的火炮手雷以及罐頭在清點核算一邊。莊子裡沒有安排客房,皇上先在西廂房歇一會兒,裡頭的書架上有姑娘閒暇時翻譯的西洋畫本兒,奴婢這就去給您上茶。”
幼清不在,玄燁看著莊子裡穿梭而過忙忙碌碌的宮人匠人們卻覺得心中一空。自己本來也是來監督物資裝運情況的,幼清這樣兢兢業業,親力親為,自己分明應當開心才對,但是……
玄燁聽到自己恍若無意地吩咐顧問行:“這天兒熱得很,讓栗果兒備茶的時候彆忘了給幼清也準備一份清熱解暑的綠豆湯。還有,還有朕一路跑馬過來風塵仆仆的,問問栗果兒這邊有沒有浴房熱水,朕、朕先沐浴一番。”
幼清和栗果兒名義上是主仆,但卻把幼清當自己的親妹妹疼,不用玄燁另外吩咐也早早就準備好了姑娘愛喝的各色冰鎮飲子。隻是這沐浴嘛——莊子裡當然有統一的浴房,但是栗果兒可沒有膽子請金尊玉貴的天子委屈在那兒,隻是皇上嫌棄南懷仁身上洋人味道奇怪,唐江公公那兒就更不合適了,最後還是另換了一個嶄新的浴桶,就在幼清的西廂房中支了個小屏風遮擋,才解決了玄燁的沐浴問題。
顧問行能在禦前大總管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快二十年深得皇帝倚重,自然最是細致妥帖,皇上臨時起意來莊子上一趟,連換洗衣裳都特地準備了兩套。一套玄色,一套月白,都是料子名貴但是紋樣低調,最適合皇上微服私訪的穿著。但是今天的玄燁卻格外挑剔,捏著玄色長衫的衣擺嫌棄上頭的花紋早就不時興,又覺得月白色的那一套配著神色的墨玉蹀躞腰帶過分奇怪。
院子裡隻有兩支瘦弱的小樹苗在陽光下儘力地伸展著自己的枝葉,想來是三月份的來信中幼清提到的那兩位小院新成員,隻是縱然有了兩棵小樹,主人不在整個院子還是顯得空空蕩蕩。室內的顧問行和栗果兒一個比一個低眉斂目,一個比一個大氣不敢出,玄燁這樣從來被諸事纏身覺得沒有一日不勞累,沒有一日不煩惱的帝王,居然在此時此刻覺得有些孤獨無聊!
他隨手從栗果兒說可以隨便翻閱的書架上抽下了一本書,封麵是用最普通的宣紙簡單包裹,上頭寫著書籍的名字——《羅密歐與朱麗葉》
玄燁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總不是太愛看西洋的故事,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西洋人的名字無論是對於滿人還是漢人來說都太奇怪,太過於佶屈聱牙。但是這本故事書本身卻沒有什麼難懂的地方,所用的詞句就和所有的西洋故事書一樣是含蓄慣了的華夏人難以想象和習慣的熱情奔放。出生於兩個敵對家族的少男少女在宴會上一見鐘情。少年人的愛赤誠熱烈,即使家族之間仇恨隔閡如同鴻溝,還是在夜色月光之下偷偷相會,訴說愛意。
莽撞!糊塗!玄燁心中第一時間蹦出來這兩個詞,家族仇恨在前為了兒女私情不顧一切,實在是不識大體……但是心中卻有一個隱隱的聲音在告訴他,對於書中描寫的如太陽一般熾熱,像月光一樣美好的——“愛情”,他也同樣是好奇而又向往的。這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一種情感,男歡女愛,陰陽交合,除了姣好的容顏,曼妙的身材,門當戶對的家室,相敬如賓的夫妻,難道真有這種心心相印的感情存在?
“皇上?您怎麼過來了?”柔和的夕陽光芒之下,少女精致的麵龐突然出現在了玄燁的眼前,那一雙清亮飛揚的眼眸,像是一把小錘砸在了玄燁的心中,引起了隻有一人能聽見的震耳欲聾的轟鳴。
那被他嗤之以鼻的西洋書籍中的句子此刻卻在耳邊回蕩“僅僅是愛的影子,已經給人這樣豐富的快樂,要是能占有愛的本身,那該有多麼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