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品代詔女官？”幼清驚詫地微微揚眉，心中還有些懷疑，“皇上既然建立了南書房，朝堂政事正經科舉選拔出來的大人們比微臣了解得可要透徹多了。微臣也隻不過在閱讀西洋文字之上略比其他人強些，台灣鄭經叛亂也用不到西洋文字吧？若是羅刹國，雖然虎視眈眈但到底未曾真的對大清做出不利之事，皇上將微臣的官位提升得這麼早這麼快？”曆史上著名的雅克薩之戰雖然也發生在康熙朝，但那都是幾年甚至是十幾年之後的事情了，在現在看起來，北邊的羅刹國雖然有狼子野心，但也沒有人會想到他們真有這樣的膽子挑釁大清的八旗大軍。

玄燁敢對於幼清許下代詔女官的官位，是心中早就深思熟慮過的決定，胸有成竹地細致回答道：“羅刹國如今雖然表麵友好，但既然已經有了異心，未雨綢繆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朕封你為代詔女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也隻有你這位內廷女官才能名正言順的做好。赫舍裡當年難產而亡，臨終前特地提到你當年送給她的西洋醫術若是有人刻苦鑽研，或許也不至於釀成當日慘劇。可是太醫院的太醫們大多家學淵源身後，不太願意接受西洋的新奇學問，朕就算身為帝王也不好過分勉強……”

幼清已經猜到了玄燁的意思：“皇上是想從民間選拔女醫，讓微臣將西洋醫術翻譯給她們看，讓她們鑽研西洋的學問？”

“不錯，就算不是正經女醫，選了讀書識字願意刻苦學習的姑娘，或是穩婆們進宮來多學一學也是極好的。而且內廷之中，女眷最多，太醫們有時候因為男女大防即使醫術高超也難以完全發揮，但若是女醫多起來了，宮中的女眷們尋醫問藥也要更方便許多。”

“可是，千百年來無論民間還是宮廷之中都是太醫為主，少有女醫者，而且就算有西洋醫書，要想真正到鑽研那一步也得有些行醫的底子。隻怕宮中的太醫們並不願意接受這些女醫者，也不願意認真教導他們。”幼清有些擔心，在男子幾乎壟斷的行業裡，即使有皇上的支持，要想讓女人們從既得利益者口中撕下一塊肉來也是難上加難。

“太醫院裡如今供職的太醫雖然都是男子，但是他們也有女兒。太醫院裡最有名的婦科聖手薑大夫可早就在朕麵前表過態了，他家中隻有兩個女兒，再沒有其他男丁。女兒們不願意嫁人，一心醉心醫書，可怕老太醫急壞了，如今很想送進宮中來當個女醫，好歹他百年之後女兒們不至於被叔伯兄弟過分漠視。”玄燁說著伸手掀開了車聯，暮色下白牆黑瓦，院牆高高，正是幼清闊彆多年的完顏宅院。

“入宮的女官宮女依照宮規等閒不允許出宮回家，但是完顏愛卿和旁人不同。若是愛卿願意一直留在宮中輔佐朕，朕也願意每年親自送愛卿回家探親。”玄燁淡淡地笑著，見幼清還在發怔，輕聲道：“還愣著乾什麼？快回去看看你阿瑪額娘，他們定然也十分思念你。隻是彆告訴他們朕也來了，要不然以你阿瑪謹小慎微的性子，隻怕時間都要花在迎接拜見朕身上，反倒不能享受團聚的天倫之樂了。”

幼清看見在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家門，她一直以為自己來到大清是第二次人生，對待完顏夫婦並不如尋常家中的父母子女有那樣斬不斷舍不下的血脈親情。直到停在了熟悉的完顏府邸跟前，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思念阿瑪的小書房，額娘的銀耳羹，還有和元安元福兩位哥哥一起自由自在玩鬨的日子。

“那皇上您怎麼辦？微臣儘量快一點兒回來……”

“不必，你多年沒見過父母，多和他們說說話吧。現在下去剛好可以趕上家中的午膳。朕正好也要往納蘭府上去，等晚膳之後再在這兒接你就是了。”

從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青布馬車壓著胡同裡的青石板磚轆轆有聲地走遠了，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車簾中露出的康熙的拇指上戴著翡翠玉扳指，透著華貴的光芒。

“完顏姑娘，要奴才為您敲門嗎？”才十幾歲的小太監微微欠著身，十分謙恭的樣子，但這人卻是乾清宮顧問行公公的愛徒，更有著在後世看來的鼎鼎大名——梁九功。完顏幼清可不敢勞動這位後來的禦前大總管，連忙上前幾步，執著銅環，親自叩響了完顏府邸的大門。

不一會兒有人迎了出來，卻是一個麵生的小丫頭，穿著青綠色衫子，梳著雙丫髻，好奇地看著幼清：“這位姑娘，你是何人？”

幼清還未開口，就眼眶酸澀，淚意朦朧，連聲線都忍不住微微顫抖：“我……我是完顏家的女兒，今日回家來看看，你去通報老爺福晉照實說就是了。”

不一會兒，便聽見紛亂的腳步聲，元安元福兩兄弟攙扶著完顏夫婦一起迎了出來。元安長高了很多，從圓乎乎的小胖子變成了身材高大魁梧的少年。元福也不像是小時候那樣調皮跳脫，沉穩中有了大人的模樣。

幼清看見完顏慎懷和陳玉錦一彆幾年，但還是烏發紅顏，身康體健的模樣，心下一鬆，提起裙擺就迫不及待地向著父母跑過去：“阿瑪——額娘——”

“幼清！”陳玉錦一把將女兒摟在懷裡，早已是淚如雨下。

元安咧開嘴笑得憨厚，“幼清妹妹長高了許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