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將懷裡的一節翠綠玉器拿出。柳折認真辨認了片刻,也沒瞧出來這究竟是個什麼物事。畢爭倒是一眼便看出來,這片玉片是鬱知因當日係在腰間的那條長鞭把柄上的一節。那日鬱知因顯露武器的方式未免太過於令人印象深刻,這也才讓他記到如今。
看來果然是鬱知因叫來的人不假了。
畢爭心下稍定了些,又問道:“不知鬱知因叫你來是有何事?我在此洗耳恭聽,還請姑娘賜教。”
“賜教不敢當。”伊鳳鳴擺了擺手,爽朗笑道,“不滿你二位說,位處爭花鎮當中的畫聖姓崛名長風,與我算是遠方表親。他性情頗有一些古怪,不大愛理人。若你們二位貿然拜訪,少不得碰上一鼻子的灰。鬱兄知道我這位表哥的性情,故而拜托了引你二位親往爭花鎮。”
柳折麵上浮現出些許驚喜,撫掌笑道:“這倒是便利了許多!……方才我出言有不敬之處,並非存心,還請姑娘見諒才是。”說罷,他倒也不拘著自己身份到底是如何尊貴,彎下腰來長長一揖,算是賠罪。
伊鳳鳴倒也不躲,隻擺了擺手:“你二人初入江湖,難免還端著貴人的架子。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從此之後多警醒著點也就是了。我不計較這個,我表哥計較,但最多也就是不肯見麵。再遇到那種性情更古怪些的,譬如……算了,背後說人壞話也算不得什麼好漢。總之,當真有拘束這個的,便是乾起殺人越貨的勾當也未可知。”
柳折不由得聽得咋舌。他素來身體不好,聽了這種話,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呼吸急促,隻好撫著胸口喘著粗氣問道:“怎……怎還會有這樣的事情?難道不知道國有國法——”
伊鳳鳴表情不屑一顧:“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我們俠士素來是以武犯禁。若是法度有可取之處,我們自然依著法度。若是有人倚賴著法度,實則坐上一些魚肉百姓貪汙受賄的事,那就要問問我們手中的刀槍劍戟肯不肯認這個法度了。這位柳公子,恕我直言。你久居廟堂之上,所見所聞不過金碧輝煌當中的那麼方寸的光景,哪裡知道這普天之下,不同之處當有不同之法!”
她話說到激動之處,態度便愈發不客氣起來,隨手抄起立在一旁的長槍揚聲道:“您二位既然要往我江湖當中要人來,便要擺出這樣的誠意來。這樣帶著浩浩蕩蕩的好一夥人,是要請人呢,還是要押人呢?不如將他們通通驅散,才能看出你們兩個的誠心!”
侍衛長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放肆”,朗聲道:“你知道什麼?二位貴人千金貴體,若是在路上遇到些什麼危險出了差錯,哪裡是你一個區區江湖上的小蝦米能夠擔當得起的?”
伊鳳鳴又是哼了一聲,長槍在手上抖了抖,寒聲道:“這話我便已經說在前頭了。您二位要是真想尋賢,我伊鳳鳴一路可以護持二位,必然要你們見到我表哥。若隻是帶著一隊人出來遊山玩水,那我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那,就恕我在此告辭了。”
“什麼人!”侍衛長痛斥道,“任你隨口說說了便是成真了?我們親自去尋,難道還不見誠意?”
伊鳳鳴搖了搖頭,沒再言語,隻將手中長槍又挽了一個槍花,用腳背踢了一踢,叫了一聲:“走罷!”便立即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離開。
“且慢!”
畢爭有些焦急地叫出聲來。伊鳳鳴的腳步一頓,倒也給了這個麵子,隻微微側回過頭來:“所以兩位‘貴人’可決斷好了?要我,還是不要我,還請給個準話才好!勿要得隴望蜀,惹人煩厭!”
畢爭抿了抿唇,轉頭對柳折低聲說:“這位女子所說也並非毫無道理。江湖上有江湖的規矩……更何況她是受了四賢之命而來,四賢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未能完成四賢之托,想來她從此在江湖上也丟了臉麵。就算是為此,她一定也會好好護得我們周全。既然如此,又何必空帶著一隊侍衛,反而惹得其他人不痛快了。”
侍衛長還欲再勸,那頭的伊鳳鳴卻是已經聽得不耐煩:“何須再與他解釋這許多!若要跟來,直接跟來就是!”說罷,她快步走向馬廄方向,牽出一匹杏黃馬駒兒來,單手扯著韁繩縱身一躍,便已輕輕鬆鬆跨坐在馬背之上。她也不再等這一行人多說廢話,直接叫了一聲“駕”,便縱馬奔馳而去。
“且等等!”
畢爭不再管侍衛如何勸阻,也顧不上柳折是否追得上,隻飛身上馬。柳折眼看自己要被拋下,也連忙急急爬上馬去輕甩了下手中馬鞭,輕叫一聲“駕”。二人便並肩縱馬將一眾侍衛拋於身後,隨著伊鳳鳴向著這無邊江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