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廟堂之上，他以為自己多多少少對江湖中事也能聽個七七八八來。可這伊鳳鳴口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吳君懿的名號，他卻是從來聞所未聞。聽伊鳳鳴說，這仿佛是江湖當中人儘皆知之事，倒顯得他與柳折兩個人無知愚昧了。

隻是……江湖人評出來的所謂“天下第一美人”，究竟能有何分量？每三年宮中都有一次大選，成千上萬的官家女子層層篩選得入後宮。就這樣一層一層挑下去的絕色，難道也比不過某個無名小鎮當中憑空冒出來的一個小姑娘嗎？

畢爭不大相信。

柳折倒是頗感興趣。他不在乎這吳君懿究竟生得有多麼貌美如花，隻是好奇心切，究竟是怎樣的美貌與舞藝，竟能做到這樣萬人空巷的地步。

這時候聽聞自己已經來得有些遲了，柳折不由有些急切地問道：“這倒應當怎麼辦？若是我們擠不進去這清水樓，難道要铩羽而歸了嗎？”

畢爭無奈道：“怎麼叫铩羽而歸？我們是為了‘東畫’而來，也不是為了看她跳舞而來。便是不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柳折失望道：“既然來了，如果沒看到，豈不是損失？每月十五才有一舞，我興許也沒有下一次能見到的機會了。”

他語氣當中失落之情滿溢，聽得伊鳳鳴忍不住嗤嗤一笑：“好了好了！雖然人多，我們卻不是沒有機會進去……我之前不是說過，這吳君懿是我表哥的紅顏知己。知己知己，哪裡有單方麵的知己？你們總不會以為是我表哥剃頭擔子一頭熱吧？……這吳君懿也是有心我表哥，每每表演，自然有上等的雅座備著呢！我表哥可不是個急性子的人，我們且在門口等上一等，讓他帶我們進去就是了！”

柳折欣喜道：“這倒好了！”

畢爭心中無聲歎了口氣。柳折從小便未踏出過宮門，這時候自然是看什麼都新鮮的。尋賢事情雖重大，終究倒也不算有多急迫。分出這樣一時半刻看看歌舞倒應當也無可厚非……隻是這廂他表現得本末倒置，倒不像是拜托吳君懿尋崛長風這個賢，反而像是反過來的。

伊鳳鳴倒是無所察覺，隻熟門熟路地帶著兩個人在清水樓側的一個炊餅攤處坐著等待。

這一等不要緊，畢爭和柳折兩個人倒是看得目瞪口呆。隻見這清水樓門口站了七八個門衛，看上去都是身手不凡的樣子。人潮洶湧絡繹不絕，這時候都隻能有條不紊地排隊進去。這隊伍的長度從清水樓門口數起，差不多都要到兩條街開外的位置去……

伊鳳鳴要了個炊餅大口大口地吃著，嘴裡含糊不清道：“這都是已經來得晚了，趕不上好座位！嘖，我看差不多到那個穿灰衣服的位置，清水樓就該已經滿了。後麵的想進來看也沒法子了！”

果不出她所料，在門衛們虎視眈眈之下，隻攔著灰衣服後麵兩位的地方便不讓進。再往後排隊的人一個個唉聲歎氣愁眉苦臉，有的好聲好氣地哀求，還有的從懷中摸出各式金銀珠寶求個通融。不過這幾個門衛個個都是冷麵冷情鐵石心腸，對著這些哀嚎抱怨充耳不聞，隻繼續儘職儘責地冷著臉站在門口不許後頭的人進。有幾個偷奸耍滑鬼靈精的，想要仗著自己輕功初中從二樓的窗戶溜進去，也被另一個同樣會輕功的門衛一舉攔下。

畢爭看得也是有些呆愣：“竟然是如此！”

“早說了，吳君懿試舞一曲天下無！雖然每月一舞也不算多珍貴，奈何想看的看了一次便還有第二次，沒看過的更是抓心撓肝地盼著，所以每次都是這樣的光景。”伊鳳鳴的語氣當中不無得意，好像這遠近聞名的第一美人是她本人似的。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口中喃喃道：“時候也差不多了，吳君懿再有差不多不到一刻鐘就該獻舞了。表哥也應當到了。”

她這樣一說，柳折和畢爭兩個人霎時都緊張起來，正襟危坐，眼光也四下張望著。隻怕這個畫聖不知從哪個地方突然冒出來，反倒覺得他們兩個失禮。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畢爭等得有些焦躁，忍不住開口問：“伊姑娘，他究竟——”

“來了。”

畢爭趕緊收了聲，眼神更是四處打量。忽然他感到手臂被柳折輕輕推了推，他若有所感，順著伊鳳鳴目光的方向，終於看到房簷上坐著的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時間差不多已經入夜，月亮從天的一側爬起。那人就坐在滿月前麵，立了片刻，腳下忽然一個起落，如同月宮仙人一般飄然降落在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