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明月初攀。畢爭剛換了寢衣,剛要睡下,叩門聲忽然響起,隨即傳來一個很是清朗的少年音:“是畢公子嗎?你睡了嗎?”
畢爭打開門,外頭站著的是個身形高大健壯的少年——身長約有九尺,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和眼睛一樣清澈水潤。有了前車之鑒,畢爭這回一下就注意到他右鬢邊火紅欲燃的花卉,證明他正是那位傳說中的文昭欣。
文昭欣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頭發,儘量讓自己看上去體麵一點,卻反而顯出些與年齡不大相稱的稚氣。他的神態給畢爭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的感覺,與權綏昕看上去是截然不同。
“抱歉,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文昭欣的聲音很亮,情緒充沛豐盈,“我從寧安——啊,就是權師弟,他表字寧安——那裡,聽說了你們的事。那個……你們是被鬱兄說動了,要去找江姐姐是不是?”
畢爭點了點頭:“我替聖上尋賢而來。聽聞雙心山上二位少年英傑,不知是否也有報國救民之誌?”
這話已向權綏昕說過一遍。但畢爭內心卻很能篤定,便是同樣的話語,說給麵前這位文昭欣聽一定又是不同的反應。果不出他所料,文昭欣一聽這話便是眼前一亮,水亮亮的眼睛裡像盛了陽光:“自然有的!自然有的!我來找你便也是為了這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羞澀道:“我……我從小就想要做個救國救民的大俠啦!所以我一聽師弟這麼說了,我便趕快找你來啦!……畢公子,我當真有這個機會嗎?我在江湖之中雖然薄有名聲,但要是和江姐姐、鬱兄、崛兄他們比起來,卻還是差得遠呢。”
畢爭不由得被他這團熱情感染,嘴角漸漸漾出笑意:“自然!文少俠一片拳拳愛國之心,又何必妄自菲薄?”
文昭欣撫了撫胸口,表情更是鬆快了許多:“太好啦!哦哦,還有一點。畢公子,寧安他不善言辭,說話可能無意之間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啦!”
不善言辭?那權綏昕雖然不是如何伶牙俐齒,卻實在冷硬又刁鑽,句句針對,實在稱不上“無意”二字。這師兄弟兩個看上去確實感情甚篤,論性情格局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見雖是同門所出,也是有高下優劣之分。
畢爭心中雖對文昭欣的話不甚苟同,嘴角扯了扯,卻終究沒說出什麼來。文昭欣丁點兒也未注意到畢爭麵色有異,隻笑得明朗輕快:“寧安說我們可以先直接去京城投崛兄,就不用多和你們去江姐姐那裡走一遭了。不過,伊少俠從前應當沒去過江姐姐那裡。所以就算你們到了樂澤,也未必能找到見她的門路……”
畢爭急忙問道:“那要如何——”
“彆急、彆急。我這不是正要說給你聽麼?”文昭欣笑著解釋,“你們到了樂澤之後打聽打聽,一定能打聽到當地有一個明家一個時家。不管哪一家都好!隻要你說明了身份來意,找了這兩家主事的少爺就好。他們兩個自然能給你們指一條明路來!”
畢爭這才放下心。眼前這位文昭欣文少俠終於讓他能將其與想象中江湖人的俠肝義膽古道熱腸聯想起來,自從入江湖尋賢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放鬆下來。他想了想,道:“說起來,我還未向文少俠道喜。我在山下聽聞你已訂婚,是位出身京城的淑女。”
“連畢公子你也聽說了啊。”文昭欣更加害羞地蹭了蹭鼻翼,“是訂了我和寧安一位好友的表妹,我倒是還沒有見過麵。不過寧安說她是清越的表妹,知根知底,家世又好。而且看清越的容貌性情,表妹總也不會差的。於是他請師父出麵替我去求了這一門親事……這下好了,我正好也要往京城一趟,想來可以一見她的真容了。——畢公子,我們京城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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