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又不單單是舅舅。
七歲的行香被蕭太後告知,也許眼前這個逗弄海東青的年青郎,將來會是她的郎君。
蕭紹矩在擒拿天鵝這一賽事裡拔得頭籌,在整場春捺缽裡出儘風頭。他與梅裡待在一起噇酒,眼裡框著醉氣,解下玉柄銀錐把玩。
梅裡受遣出使南國,臨行前特意走到蕭紹矩身旁,喝了一晌酒,順勢交代些事。
交代的事後來都做成了,但在那時,行香隻顧得躲在帳後,探出半個腦袋,遠遠地觀望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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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香又睡了一晌。次日被婢女摁在金花銀奩前,挨個把簪珥往她身上戴。行香伸著懶腰,聽外麵人聲鼎沸,問了婢女才知,原來這日南國使節路振拜訪大契丹,蕭太後正吆喝著招待客人。
一聽漢人來了,草原的姑娘們盥洗打扮,爭搶著圍觀使節來朝的大場麵。
婢女給行香編頭發,話裡提到,未婚的姑娘都往頭上戴了頂頭衣,遮住髡發。
南國的小娘子不剃發,厚實的頭發挽成各種精致的發髻。草原姑娘尚漢,聽說使節隊裡有小娘子,就想包起髡發,學學人家的發樣。
婢女給行香戴上一頂花珠冠,“待在草原裡,沒人覺得髡發不好看。等見識過南國的繁華,就沒人想剃髡發了。”
行香是受寵的公主,起初婢女給她剃髡發,她嚎哭不依。鬨到蕭太後麵前,隻稱心覺髡發醜,剃過像漢子,不像姑娘。蕭太後縱容她,不剃就不剃。所以行香沒受過髡發的困擾,今下她歎口氣,心想南國真是強大,他們的舉止傳到草原,到處引人效仿。
跟在兄姊屁股後麵,提著沉重的衣裳,出席落座。
起初長輩和南國使節說政事,後來話頭拐到了家長裡短上麵。
蕭紹矩很喜歡逗弄呆呆愣愣的外甥女,叉起行香的腋下,把她舉得跟梁柱一般高。
他把行香抱在懷裡,朝同僚烜耀他有個這麼乖巧可愛的外甥女。指著高朋滿座,蕭紹矩朝行香說:“飯局酒局裡,最容易說成事。”
路振喝得醉醺醺的,從蕭紹矩手裡接來行香,用稀碎的契丹語說道:“小公主,你想不想來我家看一看呀?”
大家的話聲都停了,一臉緊張地望向行香。
行香推走路振的大方臉,爽利地回句:“不想。”
蕭紹矩覺得她很機靈,把她牽到羊群裡,咩咩叫的小羊羔圍著她,隔絕了朝廷的波濤洶湧。
“外甥女,你知不知道那時路振在太後麵前提了嘴交換人質的事。你要是說想,約莫明日就該啟程去南國了。做人質,去繁華的南國,哪裡比得無憂無慮地待在草原呢。”
行香說她真是不想,“我怕被南國人當作異類。”
此後幾年,她與蕭紹矩的聯係愈來愈多。小姑娘情竇初開,常聚在一處,嘀咕中意的漢子。
總有人問行香中意何人,其實她們並非當真關心行香的婚事,無非是想看看,嗜睡的行香,會不會動春心,或是大半輩子都待在氈帳裡,與被衾為伴。
行香回當然有,“再過幾年,你們就會知道。”
散罷場,她蹦跳著踅進蕭紹矩身旁。連句多餘的話都不必說,隻抬眼望他,蕭紹矩便彎腰抱起她。
“長得挺快。”蕭紹矩說道,“剛熬好一鍋羊奶,正好給你補補身子。”
有時行香會想,她與蕭紹矩之間,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