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剌吉嘟著嘴,被踢開卻半點不惱,從老爺手裡溜走,又跪到歸虛白身前。
一不做二不休,這次把臉蹭在他腰上。
一下,兩下……
歸虛白的道袍立刻變得五顏六色。
老爺嚇破了膽,恨不能當場扇她幾個耳刮,可礙於歸虛白在場,隻能假惺惺地陪笑。
“少爺,這丫頭腦子有病,是個傻的。您彆跟她計較……”
歸虛白睨她一眼,“傻?我看她是太聰明。”
說罷,把阿剌吉的腦袋往旁一推,大步邁去。
見他走遠,老爺解下架上的鞭,狠狠往阿剌吉身上甩。
“小賤種,倘或得罪他,我定把你大卸八塊!”
“啪”、“啪”……
阿剌吉護著腦袋往地上滾,連連哎呦喊痛。
她不知那少爺的身份,卻知他比她從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有錢。
她隻知隻要他肯帶她走,她就能脫去奴籍。
隻管喊痛,卻不說知錯。
甩了十幾下,老爺脫力地丟了鞭,坐在太師椅裡大喘氣。
阿剌吉精心準備的漂亮衣裳被劃得脫線裂縫,淚水摻著脂粉,成了兩道白線往下巴頦流,狼狽不堪。
老爺又罵她臭婊.子,啐她一口唾沫,“見個男的就想勾引,全天下數你最不要臉!”
阿剌吉縮成一團,背對著他顫抖。
他狠聲說:“臭猴!”
哪想阿剌吉突然轉過身,手撐地站了起來。
老爺被她看得心裡一慌,“你想乾什麼?”
阿剌吉冷不丁掀翻釉盞,把滾燙的茶水澆了老爺一臉。
在老爺的哀嚎聲中,她也學著他的樣子啐了一口,“你才是猴子!”
罵完便瘋跑出去,闔府罵她神經。
她定是又跑到外麵罵街去了。
可這次,她跑出去後,就沒再回來。
*
廖興見歸虛白一臉陰沉地走來,那件道袍被不知名女人蹭上了脂粉。
歸虛白連連道晦氣,“沒見過這麼瘋瘋癲癲的女人!”
廖興打小伺候他,知他向來有女人緣,卻最怕處理這情緣。一麵詢問情況,一麵托出一件新衣裳交給他。
歸虛白氣得連生意都不想再談,“立刻乘車走,離開這見了鬼的地方。”
登輿趕路,去蘇州起碼要花上小半月時間。見他等不及,廖興便出了個主意,“不如乘車走到碼頭,雇下一艘客船回家,幾天就能到。”
就這麼說定了。隻是臨走前,歸虛白又泡了幾次澡,愛潔的人根本無法忍受那婢子的騷擾。
臨近碼頭,車夫忽地勒緊韁繩,急忙掣下車。
還未掀簾打探情況,就聽一道尖細聲音喊道:“天殺的王八蛋,睡了我不負責,如今有了孩子還不肯娶我回家,我要怎麼活嘛!我不想浸豬籠,不想!”
馬車霎時被人群圍起,廖興看著坐在地上碰瓷的女人,一臉頭疼。
她喊得情深意切,說自己被馬車撞到骨折,又說自己未婚先孕。那拍拍屁股就想走人的淫夫,就坐在馬車裡。
廖興惡狠狠地威脅:“你瞎說什麼,我家少爺根本不認識你!”
圍觀的大家也不認識她,但見她快把心肺都哭了出來,便都選擇相信她。一時風向大變,討伐聲四起。
廖興折回車窗邊請示,“少爺,這……”
歸虛白掀開車簾,措不及防間,與衣衫襤褸的阿剌吉對視。
阿、剌、吉。
他舌尖頂著上頜,把她怪異拗口的名字默念一遍。
旁家或許不熟識蒙元後裔,但歸家是個例外。
有趣。
對視良久,他終於把唇瓣搓開,輕輕吐出兩個字:“帶走。”
大家都鬆了口氣,看來這個年齡不大的孕婦得救了。
阿剌吉也鬆了口氣,她跟在馬車後麵一言不發,假裝是個瘸子,跛著腳一瘸一拐地走。
上了船,喜悅之情憋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歸虛白很頭疼,也很後悔。
平白惹來個狗皮膏藥,臭腥腥的,哪怕遠遠地瞥一眼都覺反胃。
他站在船頂,雙手架在闌乾上麵,神色平靜。
一汪清波綿延千裡,就算把人丟進去,也不紮眼。
那聲笑令他眉頭始終舒展不開,他朝廖興交代道:“拿塊布,把她嘴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