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標簽一看——材質:鵝絨。
劉阿姨當即一喜,也顧不上回想到底是不是自己翻出來的了,動作利落的拆開包裝,上樓就給宋明舒送過去了。
“明舒,今晚就用這個!從儲藏室裡找出來的新枕頭,還是鵝絨的呢!”
直到把枕頭擺床上的時候,劉阿姨才發現枕頭上印著一圈小兔子的圖案。
她愣了愣,
以前家裡買過這種可愛風的枕頭嗎?
……
不記得了。
可看到宋明舒眼睛亮亮的,看起來很是喜歡,劉阿姨決定不回想了。
管它呢,好用就行。
枕著這個無比柔軟的枕頭,宋明舒這晚久違的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和江嶼的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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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年前的元宵節。
外婆準備了一桌子菜,卻獨獨忘記了買湯圓。
客廳的老舊電視機裡正播放著載歌載舞的元宵晚會,平日隻在電視劇裡見過的明星們也拿起話筒登台獻唱。
外邊不知道哪家人放起了煙花,咚咚咚響個不停,透過窗戶去看,黑色的夜空中煙花的顏色各異,星星點點,格外好看。
“明舒,去看看你孫叔叔家超市關門沒?沒關門買兩袋湯圓回來,我忘記買了……”
外婆的聲音和飯菜的香味兒順著門縫飄過來。
宋明舒正好擦完桌子,聞言擦乾淨雙手拿上錢包,出門前還不忘高喊一聲:“那我就出去了外婆!”
走出小院,再拐個彎兒,是一條長長的巷子。
這裡是一片老舊的居民巷子,房子的年齡都比較大,各種基礎設施也跟不上外邊日新月異的變化,尤其是巷子一側那走兩步就壞一個的路燈。
剩下為數不多的好燈中,有幾個還總是閃來閃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壞掉一樣。
冬天還沒過去,屋外依舊冷的要命,宋明舒裹緊了毛茸茸的圍巾,踩著路燈撒下的暖黃色光圈,快步向巷子口的超市走去。
孫叔正收拾外麵的東西準備關門,見宋明舒一路小跑著過來,笑嗬嗬道:“怎麼了舒丫頭,缺什麼東西了是?”
宋明舒靦腆的笑笑,指了下冰櫃:“外婆忘買湯圓了,這會兒才想起來,讓我趕快出來買點。”
孫叔叔搓著手幫她打開櫃門:“你呀,再晚來一會兒,叔叔就回家了,你可就找不到人嘍。”
臨走前,又叫著宋明舒,從自己提著的袋子裡拿出一袋包裝很花哨的湯圓,塞給她。
“叔叔從市裡買回來的,說是今年新出的口味,拿回去一袋給舒姨和你嘗嘗。”
她推拒不得,隻能接下,然後踩著昏暗的路燈回家。
巷子並不長,宋明舒晚上經常從這裡走,旁邊的路燈雖然壞的壞閃的閃,剩下的燈泡卻依舊在努力的發光,雖然光線是暗了點,但是足以看清路了。
再加上兩邊的居民房裡傳出大人小孩嘰嘰喳喳的吵鬨聲,並不讓人覺得害怕。
可偏偏,意外總會在人毫無預料的時候降臨。
意外停電的時候,宋明舒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路燈齊刷刷的熄滅,整條巷子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對於女孩來說,害怕,驚恐,慌亂這種情緒很容易在黑暗中滋生並迅速蔓延。
尤其是宋明舒。
所有光源消失的瞬間,宋明舒呼吸驟停,恐懼如同海水般四麵八方向她湧來,迅速沒過了她的頭頂。
她踉蹌著後退幾步,跌靠在冰冷的水泥牆壁上,右手無力的揪緊胸口的衣領,胸膛不斷起伏著,可依舊呼吸不上來。
四肢逐漸泛起寒意,冷的徹骨,眼睫不停的抖動著,直到眼眶中泛起生理性淚水,順著冷白的臉頰流淌而下。
她像一個不會遊泳的人掉進海裡,渾身綁了繩子,掙紮不得,窒息的感覺愈發強烈,周圍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蓋上了隔絕的蓋子,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指甲無意識的掐進掌心的肉裡,恰巧吹來的冷風和生生刺痛感讓宋明舒清醒了一絲。
不行,不能倒在這裡,
她要到有光的地方去,
外婆還在等著她買湯圓回家……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心聲,破天荒的分給了她一絲憐憫。
一盞樣式喜慶的兔子燈籠撞入她眼中。
橘黃色的光芒,小小的一團,不是很亮,但卻是此刻宋明舒眼中唯一的光。
她幾乎用儘了全部力氣朝光源跑去。
提燈籠的人一愣,沒想到半路突然竄出來一個小姑娘,隨之停下了腳步。
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從窒息中掙脫的宋明舒大口大口喘著氣,同時,後怕的眼淚也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差一點,
就差一點。
如果不是這個燈籠,她今晚可能就回不去家了。
兔子燈的主人似乎發現了她的異常,把燈籠往上提了提,照亮她的臉頰。
小姑娘眼眶紅紅的,眼淚跟不要錢的珠子一樣連著線滾落,就連擦眼淚的手也在無意識的顫抖。
她在哭,但卻抿緊了唇,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宋明舒明顯感覺到燈籠主人愣了一下。
然後,頭頂落下一個清冷又懶倦的少年嗓音,“怕黑?”
她下意識抬頭。
陌生的高挑少年正撩起薄薄的眼皮看她,像是問她,但又不需要她的回答,隨手將兔子燈塞到她手裡,“那給你。”
借著燈籠的光暈,宋明舒看清了他的臉。
眉眼驚豔,見之難忘。
直到她提著燈籠腳步虛浮的回到家,那少年的模樣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進屋後,外婆瞧見她蒼手裡的燈籠,還笑她:“怎麼還買了個燈籠?”
宋明舒含糊了過去。
她珍而重之的把兔子燈拿回房間,關上房門,背靠在單薄的門板上,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
是劫後餘生,
亦是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