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畢竟是容姒的奶嬤嬤,在沒有抓到她背叛自己的切實證據之前,容姒不會輕易動她。
但不忠的奴仆,也不值得容姒信任。
蕭氏如今自知有虧,許多事都親力親為,容姒趁她不在殿中,讓珠彌帶了秋禧進來。
秋禧手上的擦傷已然處理過,一進來便撲通跪下,朝著容姒重重叩頭。
今日若非容姒,他這一劫怕是難過。
“殿下大恩,奴才永世不忘!”
容姒讓人拉了他起來:“本宮這裡無需動不動就跪,今日也是湊巧叫本宮瞧見了,往日裡是本宮多有疏忽,叫你們受了委屈。”
秋禧忙搖頭。
“吳有福罪有應得,就是可惜了那塊玉璧……”
秋禧“咚”的一聲又跪下了,請罪道:“奴才未能護好皇後娘娘賞賜之物,還請殿下責罰!”
容姒失笑道:“此事與你有何乾係?你便是長了八隻手也防不住吳有福長歪了的腿啊。”
珠彌和香耳忍著笑,秋禧愣了愣,大著膽子抬起頭來。
容姒讓他起身:“本宮問你,為何不肯跟著那吳有福?”
吳有福被拖去掖庭後,容姒便讓珠彌查了查其中原委,得知這麼一樁倒是有些驚訝。畢竟宮裡太監們這般“認親”已成了慣例,不少小太監也會想扒著有權勢的大太監,好更上一層樓。
可秋禧不僅拒了,還拒得不留半分顏麵,這落在其他人眼中,他無異於是做了一件“蠢事”。
秋禧垂眸道:“那吳有福品行不端,時常欺辱下麵的宮女太監,有些人敢怒不敢言,有些人為了各種緣由巴結著吳有福,便也跟著他一道欺負人。奴才入宮是為了生計,卻也聽父親說過‘貧而無諂,富而無驕’,奴才是不想一輩子當人下人,可若因此要奴才成為吳有福之流,奴才不願。”
容姒意外道:“你讀過書?”
“奴才的家裡人原來是在書坊幫工的,識得些字,也教過奴才一些,隻是後來家中出了事,奴才才被賣入宮中。”
“原是如此。”
也是,若非變故,尋常人家既足以溫飽過活,又何必賣子入宮。
容姒瞧著他,忽而道:“你不願跟著吳有福,可願跟著本宮?”
秋禧微微一驚,隻聽容姒道:“我不止是要一個能乾的內侍,還要有人做我的眼、我的手、我的耳,事事以我為先,隻忠於我一人。我或許不能承諾你許多,但我可以保證,你絕不會再受任何欺淩,也絕不須與吳有福之流同汙,你可願意?”
仿佛有什麼攥住了心臟,秋禧幾乎能感受到它驟然的躍動。
他不止一次地聽人說過,他們這種人就是主子的一個物件,主子喜得便多看兩眼,不喜便砸了摔了,也無人可惜。
沒有人會在乎物件的想法。
可容姒卻問,他是否願意。
“奴才這條命本就是殿下的。”他壓下心緒,靜靜叩首,“奴才願意。”
正好,容姒有一事要交予秋禧來辦,眼下也隻有他能辦。
“我要你去趟掖庭,表麵是去奚落打壓吳有福,但實際上,你要去見一個人,問她幾句話。”
容姒淡聲道:“她曾是張貴人的貼身宮女,名叫六合。”
張貴人因謀害皇嗣被幽禁在閉蕪宮後,她身邊為之傳話的宮女六合也被打入了掖庭。當初說是容姒推了趙嬪的謠言查不出出處,但是不是張貴人授意,六合一定清楚。
秋禧離開後,殿中又靜了下來。容姒轉了轉茶盞,目光落在殿中的兩個宮女身上:“你們呢?”
風鈴被逐出殿後,能在殿中伺候的,除了蕭嬤嬤就隻有珠彌和香耳兩人。這些時日,容姒一直暗中觀察,珠彌沉穩細心,辦事很是妥帖,香耳年紀小些,性子活潑,但也算乖巧聽話。
原本容姒事事都聽蕭嬤嬤的,這露華殿都由蕭氏一手把持。如今她對蕭氏已不再信任,培養心腹便是頭等大事。
珠彌和香耳沒有猶豫,立時道:“奴婢願效忠殿下。”
這些時日也足夠她們看清楚,在容姒身邊毋需有多機靈討巧,最緊要的隻有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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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姒捧著書冊去找了呂講學,回答了他那日之問。
“季梁曰: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容姒解釋道,“其所勸,歸結隻有一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
“聖明的君主總是先為百姓辦事,再致力於祭祀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