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晏離 他的眉眼在冰天雪地間……(2 / 2)

嫁反臣 追蜻蜓的團子 4511 字 10個月前

這話雖透著些許傲氣,卻並不叫人覺得反感,反而能令容姒放下顧慮,安心收下這本手劄。容姒回到扉頁,上麵寫著晏離的名字,他出身晏氏嫡支,鐘鳴鼎食之家的晏氏,朝代更迭亦能屹立不倒,即便已不如前朝顯赫,但依舊是清貴的世家大族,而假以時日,這個少年或許會成為晏氏新一代的話權人。

窗外有淅瀝的雨聲,微涼的雨滴由疏至密,天際陰沉,不知何時起竟落下紛飛大雪,將宮城都籠罩在一片素白之中。雪沫積在容姒肩頭,很快便滲透了外罩的鬥篷,此時的她跪在鳳儀殿前,然門口的兩個內侍目不斜視,仿若瞧不見她這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鳳儀殿的大門才從內打開,出來的人是紫英,她未若從前一般笑靨如花,隻冷聲道:“殿下還是請回吧,娘娘沒空見你。”

容姒張了張嘴,隻呼出一團白氣,還未出聲又聽紫英道:“殿下做出這等事來,實在是丟儘了皇家顏麵,娘娘自愧沒有教好殿下,待殿下開了府,這鳳儀殿便也不必再來了。”

紫英道完,又側身行禮:“三公主。”

容姒轉頭,見容嵐不知何時到了殿前,身上依舊沒有過多墜飾,唯有常戴的一對點翠耳飾換成了上好的東珠,行動時東珠微晃,色澤瑩潤。

她身邊的宮婢收了傘,雪水化開,甩傘時有幾滴濺到了容姒身上,容嵐不由蹙眉:“桃溪,無禮。”

宮婢桃溪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給容姒致歉。

“恭喜五妹妹,得償所願。”

容嵐看著容姒,素來怯懦的臉上浮出幾分陌生的冷意,還有幾分叫容姒看不懂的複雜,她頓了片刻,驀而又彎了唇,低聲道:“可惜他一個詹事府左庶子,本是前程錦繡,如今儘數毀在了你的手裡,也不知他對你的恨意會有幾分?”

容姒抬眸,一張臉比雪色更白。

容姒不知是怎麼離開的鳳儀殿,隻覺雪雨冰冷都已浸到了骨子裡。

“殿下。”

頭頂一暗,容姒恍惚看去,滿眼的交錯竹骨撐開一方天地,容姒站在傘下,聽眼前之人道:“雪勢甚急,殿下記得撐傘。”

他的眉眼在冰天雪地間有幾分朦朧的溫潤,在所有人或鄙夷或厭惡的視線中顯得尤為澄澈。

“還未向殿下道賀。”那人道,“晏離在此,賀殿下及笄萬福,千歲長安。”

“晏……離?”

容姒一怔,猛地坐直了身,手中狼毫隨著她動作翻下書案,卻被兩根修長指節穩穩接住。

窗外依舊有淅瀝的雨聲,然她好端端坐在萬卷樓中,並未狼狽地跪在鳳儀殿前,也未見大雪紛飛下撐開的竹骨紙傘。

果然,又是夢。

隻是這個夢叫容姒格外地不舒服,好似有什麼堵在胸口,沉得她喘不上氣。

未等容姒緩下心緒,身後已有人將掉落的狼毫重新擱在了筆山上。

“殿下睡在此處,小心著涼。”

驟然聽到這道聲音,容姒險些如同炸了毛的貓一般從座上跳起,回頭果見是他,隻勉強穩著聲線道:“你怎麼在這?”

窗外吹來的風撩起喻良臣的衣袖,他抬手將袖口壓下、捋平,然一雙眼始終望著容姒的眼眸深處,從容不迫:“此處是萬卷樓。”

容姒能來,他作為太子伴讀,自然也能。

容姒的唇角依舊僵硬,換了問題:“你何時來的?”

“不久。”喻良臣淡聲道,“隻比殿下早了片刻。”

隻比她早了片刻?也就是說方才她和晏離談話後又入了夢,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

容姒心頭發毛,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在夢中說些不該說的,也不確定喻良臣是否聽聞。容姒默了幾息,心中千回百轉,喻良臣卻是垂眸,目光落在容姒寫了一半的注解上。

容姒練字已有段時日,雖還未到神似的地步,但已與衛氏行帖上的字有幾分形似了。

容姒神思不屬,沒有注意到喻良臣在看到她的字時,眸色倏然一暗。

“殿下是在仿衛氏行帖?”

容姒沒想到能叫他看出來,見他盯著案上的注解,容姒下意識伸手過去,一把將書冊蓋上:“是又如何?”

喻良臣頓了頓,再抬眸時唇角似牽了絲笑:“殿下的字有形無骨,若是衛氏先人得見,怕是要跳了墳頭,再死一回。”

容姒抿了唇,不想再同這人說話,一陣乒乓收拾了東西,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獨留喻良臣一人立在案邊,靜得隻聞窗外雨聲。不知過了多久,喻良臣取了案上裁好的紙張,拿筆沾了墨,一筆一劃寫下容姒的名。

這兩字同寫給容姒的細則字跡一般,工整娟秀,挑不出一絲毛病。

然接下來,喻良臣將筆換至左手,卻是連筆寫就一氣嗬成。若容姒還在,一眼就能認出,這兩字亦是仿的衛氏行帖,卻是落筆純熟若行雲流水,是上佳之字。

鮮有人知道,他幼時便能雙手行書,隻因身子不好,常年閉門不出,那人就從宮中的萬卷樓給他借了各式各樣的字帖出來,他練了許多,其中最喜歡的,便是衛氏行帖。

喻良臣笑了笑,眼裡卻愈發疏冷,他將寫過的紙張折起,伸到油燈處燃儘。

灰飛飄出窗外,一下便被雨勢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