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調查平安燈一事,文殊閣的課業停了幾日,今日複課。
容姒幾個吃著舒菱兒做的桃花糕,趁講學未來,互相抽背書義的課業。隻是沒多會兒,淳於星便熬不住,從書義聊到了下月的驪山春獵。
“今年因著天災連春獵都延後了,眼下災情緩解,聽我爹的意思,這次春獵聖上打算好好操辦,務必儘興而歸。”淳於星說著,又歎了口氣,“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聽聞驪山上有好多奇珍異獸,還有孔雀呢。”
“我也想……”舒菱兒小聲道,“在家父親不讓學騎馬,宮裡又不方便,若能去驪山,便沒人管得了我了。”
容姒清咳一聲,故作深沉道:“你們若是想去,也不是不可能。”
容姒迎著兩雙亮晶晶的眼,笑道:“我同父皇打了個賭。”
她素來好騎射,每次圍獵必然央著父皇帶她一起去,隻因她恩寵極盛,其他女眷卻未必有這機會。
今年伴讀入宮,淳於星又是武將之女,定然對驪山圍獵感興趣,容姒一早便求聖上恩旨,允許女眷隨行。聖上並未一口回絕,卻也提了要求,要她在此次的書義考核中獲得“乙等”以上。
“也就是說,隻要你考上了乙等,我們便都能去驪山了?”
容姒點頭:“是這個理。”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淳於星精神一振,立馬將書又塞回容姒手裡,“斯人快些背,我想去驪山看孔雀。”
舒菱兒幫著研墨:“要不還是多抄幾遍吧,殿下?”
容姒:……
容姒隻得埋頭苦讀,直到聽到身後有人喚了聲“太子殿下”,幾人起身行禮。
太子一身褚衣玉帶,行止翩翩,除卻手上還纏著傷布,祭禮上的一切似乎與他並無影響。
旁的皇子關心太子傷勢,二皇子容嶽則大咧咧拍了拍太子的肩,笑道:“殿下這身子骨還是弱了些,待到驪山圍獵,二哥帶你好好練練。”
太子笑著應下,神色與往常無異,容姒卻覺出幾分微妙的不同來。
許是察覺了容姒的目光,太子又轉頭問容姒:“那狸奴養得如何,可還乖順?”
“皇兄眼光好,挑的寵物自然也是好的。”皇後和太子麵前容姒一向嘴甜,太子的神色愈發溫和,卻是搖頭笑道:“這狸奴雖是為孤所購,最先挑中它的人卻是良臣,你啊,誇錯人了。”
容姒眸中微頓:“那要多謝喻公子了。”
喻良臣依舊穿得素淡,垂眸靜立時似乎毫不起眼,可著眼看去,他的五官在貴氣逼人的太子身側竟也毫不遜色,反而有股疏淡的俊逸,一時不知是明珠映月還是月照明珠。
聽聞那鴻臚寺卿雖長相俊秀,但政績平平,竟能生養出喻良臣這般表麵君子的虎狼之輩麼?
容姒的目光停在喻良臣頸側,護國寺上她用金簪留下的痕跡眼下已然瞧不出了,而喻良臣從未提及過此事,好似對容姒的殺心一無所知。
喻良臣未受容姒的謝,側身從袖中掏出頁紙來,奉給容姒:“異瞳狸奴比尋常狸奴更為難養,這是臣下從那商人口中抄錄的,殿下照這細則來養,定不會有差錯。”
容姒垂眸瞧了一眼,喻良臣的字有種工整的娟秀,如同他這個人,給旁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看似尋常卻又不卑不亢。以往容姒瞧著,他雖與沈國公家的嫡子一道跟著太子,卻不如那沈聽遙與太子親厚。可如今太子竟讓他幫著挑選送她的禮物,叫容姒有種直覺,似乎在祭禮之後,他與太子的關係也更為親近了。
這絕不是容姒所樂見的。
太子越是信任他,容姒就越難除掉他。
容姒垂眸,下月驪山春獵,她定要隨行左右。宮中耳目眾多,獵場,才是她的主場。
***
容姒與聖上的賭約漸在宮中傳開,正好給了容姒頻繁出入萬卷樓的理由。
萬卷樓中的內官也已然習慣常見到容姒,見她過來,立時放下冊子行禮道:“之前殿下要的幾本字帖已歸還樓中,殿下可要借閱?”
樓中的書籍外借需要登記,容姒目光一垂,見那冊子末列簽了“晏離”二字,可見之前她要尋的字帖便是被此人借去。然她已然選了衛氏行帖,旁的字帖便用不上了。
容姒謝過內官,自去樓中尋些考核用得上的書籍,又尋了個靠窗的角落,就在樓中翻閱。
“殿下。”
剛坐下不久,眼前便微微一暗,容姒抬頭,見一少年手捧書冊於案前行禮,雖隻著素衣玉帶,但垂下的玉玨是純色的羊脂玉,鬆綠流蘇整齊壓在袍角,隱隱可見其下銀線。他身姿挺拔,卻不如尋常少年那般寶劍鋒芒,反而有股玉質的內斂,瞧著更顯持重沉穩些。
容姒記得他,那日她與容卉大打出手,是此人出聲圓了場,給她們留了幾分薄麵,為此容姒浮了點笑意,頷首道:“晏公子。”
晏離有些意外,卻沒叫容姒看出來,跟著淺笑道:“殿下是在備考?”
晏離亦聽聞了容姒與聖上作賭之事,看了眼案上的書冊,又道:“若是備考書義,殿下選的這些並不十分合適。”
容姒眸中微亮:“晏公子有什麼建議嗎?”
晏離報了幾冊書名,微微一頓,又從懷裡抽出一本來:“這是離平日讀書的一些隨筆,殿下若是不棄,可隨意看看。”
晏離說得謙遜,容姒翻那手劄,裡麵除了一些遊記、小傳還有他拓寫的文選,不少還附有詳細的注解,比正本要通俗易懂得多。
“你也要備考,這般借給本宮,無礙嗎?”
晏離笑了笑:“殿下放心,即使沒有這本手劄,離也能考上甲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