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吧,”讓他受了無妄之災,妊臨霜心存愧疚,十分好說話,看向一旁黑著臉的皇長女,“皇姐,這人給我處置?”
“行吧,你帶回去教訓就是。”
妊臨雪應得勉強,下人不聽話,丟的是她的臉,心中憋了股火氣要發泄,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瑟瑟發抖的少年。
“你叫什麼名字,服侍的哪個院?”
剛才還隻是哭的少年,嚇得趕緊跪下,連連磕頭,額頭都沾上了草和泥。
“皇長女殿下,奴沒有名字,奴會好好聽話,請您恕罪!是奴衝撞了太女殿下,是奴的錯,奴的……奴的哥哥與此事無關……”
“哥哥?”
妊臨雪打量他的眉眼唇形,腦海裡浮現出一張被她刻意遺忘了很久的臉,望著撒了一地的濃黑湯藥,神色陰晴不定。
“茹郎?”
妊臨雪的臉色黑如鍋底:“他怎麼了?”
“哥哥……哥哥他,他病了,”少年想忍,但眼淚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比之剛才哭得還狠,抽抽噎噎地哭訴道,“殿下……您許久沒去看他了……求您去看看他吧……”
“哼!”
妊臨雪一擺袖子,妊臨霜認識她這幾天,每天都是春風和煦,從未見過她露出如此陰沉的表情。
“他當初乾出那種事,我能讓他住在府裡就已經很不錯了!”
少年邊哭邊不停地磕頭,額頭磕出了血,哭得肝腸寸斷:“郎中說他不剩多少天了……求您去看看他吧……求您了……”
“臨霜,這是我的家事,你先去休息吧。”
妊臨雪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眼下這情況,看得妊臨霜頭大,心下也不願意摻和,乾脆地應下。
少年淚眼朦朧地偷偷觀察皇太女。
從第一眼看到他之後,她就再沒有看過他一眼。
“皇姐,你先去看看,我讓人給他換身衣服再讓他過去。”
妊臨霜給女官打了個眼色,女官心領神會地過來攙起少年。
“對了,如若這少年說的情況屬實,尋常郎中怕是能力有限,就用本宮名義撥個禦醫給他哥哥吧。”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妊臨霜透過餘光看他臉上臟汙,像一隻剛在泥地裡打過滾的活潑小狗,不由覺得好笑。
“嗯。我先走了。”
妊臨雪的情緒不高,應得沉穩,走得卻匆忙。
皇長女府的下人帶少年去洗了澡,給他額頭的傷口上了藥,還換了身布料宣軟的乾淨衣服。
他煥然一新地站到妊臨霜跟前,可她還是沒看他一眼,正在慢吞吞地喝一碗清粥。
“殿下……”他囁嚅著開口。
“你沒有名字,”妊臨霜把手邊一碗晾涼的粥推到他麵前,“有心儀的名字麼?”
少年聽話地舀了一勺粥含在嘴裡,溫熱的粥水慢慢地沁出些甜味。
他偷偷地觀察她的神色。
兩人距離很近,他盯著她的側臉猛看,熾熱的目光讓妊臨霜彎起了唇角。
“本宮臉上有東西?”
妊臨霜不知自己為何心情愉悅,猝不及防地偏過頭,對視上少年的眼睛,欣賞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笑意加深。
“沒東西就回答本宮的問題。”
“沒有……奴隻是個卑賤的下人,從來不敢奢望姓名……”
少年弱弱地回答。
“那就叫你驚蟄吧。”
太女賜名是莫大榮耀,妊臨霜托著腮,將他陡然睜大眼睛的怔愣模樣儘收眼底。
“驚蟄?”
這個世界雖有春夏秋冬,但並沒有節氣這個說法,隻有偏遠地區季節分化明顯一些。
而黎國皇城及其周邊地區,堪稱四季如春,白天溫暖晚上寒冷,偶爾才會有雨雪天氣。
“一驚一乍的驚,蟄伏的蟄。”
“很適合你。”
她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臉,安慰自己這隻是個半大孩子,看習慣了就不反胃了。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心思:“其實你是故意撞上來的吧,隻是沒想到我會吐你一身。”
驚蟄默默地垂下眼。
“你想著有我在,皇姐不好發作,而你哥哥確實已經病入膏肓,聽說我對屬下速來溫和,又不沉迷男色,你覺得自己長得一般,就算衝撞了我也可以糊弄過去,便想鋌而走險賭一次?”
驚蟄忍不住抬眼,撞上她的眼神,又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縮了回去。
“讓我猜猜。”
妊臨霜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驚蟄的耳朵尖慢慢地泛紅。
“你其實根本不想跟我走,沒想到我會和皇姐要你,隻不過是看事情鬨大了,怕我皇姐關起門來懲罰你,她懲罰男人素來有手段,你十分害怕,便隻好答應。”
驚蟄的小心思被她看透,整個耳朵都紅透了,有向臉頰蔓延的趨勢。
“想反悔嗎?”
女官都在門口守著,妊臨霜的精神很放鬆,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彆怕,又沒旁人。我可以幫你解決你哥哥的事,之後去留都隨你。”
驚蟄的臉都紅透了,第一次有人認真看他,還把他的心思看得這麼透。
一瞬間,他下了一個影響他終生的決定:“不反悔。”
“真不反悔?”
尊貴的皇太女沒個正形地歪在椅子上,懶洋洋的。
“你很聰明,看著小,心眼卻長了七八個,不像隻燕雀,留在我身邊做寵物難道也心甘情願嗎?”
驚蟄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燙,頭頂也像在冒熱氣,看著她狡黠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行。”
演戲要全套,送佛送到西。
妊臨霜坐直了身子,氣勢一變,墨黑的瞳仿佛迷樣漩渦,誘人探究。
“如果你決心要跟隨本宮,那便不得欺瞞。告訴本宮,你哥哥和本宮的皇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驚蟄乖巧地正襟危坐,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所知都告訴了妊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