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妊臨霜了然地點了點頭,她之前怕有毒,便沒有湊近觀察錦盒,沒想到竟然還有家徽一說。
這就解釋了為何下遊都是本地人,而且主要目的不是錢財,而是完成派送的任務。
“但凡此番來的不是本宮,有這家徽作證據,後續必定會查到你金家,現在要株連的就是你和這金府上下百十條性命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要保她?”
她覺得口中乏味,伸手再倒了一杯茶,茶水溫熱,雖濃卻甘甜,意外的還不錯。
“甘願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又是為何?”
金素芝的眉眼動了動,眼裡的懷念轉瞬即逝。
妊臨霜心中有了底:“認識?”
“不……不算認識。”
金素芝意識到了她驚人的洞察力,垂下眼,不敢顯露太多情緒,斟酌著回答:“她……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看年紀應是他的女兒……”
她歎了口氣:“我欠她父親良多,她所求不過些俗物,我原想著沒什麼問題,便幫了她一把。”
“哦……贖罪麼?”妊臨霜托著下巴睨她,“又是個負心人的故事?”
金素芝抿了抿嘴,感覺自己白活了這四十年,說什麼都瞞不住她:“太女殿下,具體的我不能說。”
“不怕您笑話,我原本也心存僥幸,以為家徽隱蔽,不一定會懷疑到我頭上,沒想到您和餘大人會這麼快登門……”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煙紫色長袍上的布料:“此事我已做好打算,如果後續敗露,真的要追查,就到我為止,權當我還他的……”
“嗬,到你為止?”
妊臨霜冷笑一聲,看著她自我感動的表情,覺得可笑。
“那你現在怎麼又說了?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你不往下說,本宮也能查個八九不離十。”
金素芝抿了抿唇,看著茶杯裡晃悠的茶水,她還一口未動,低聲乾澀道:“殿下,我想還人情,也想保全金家。”
“隻希望您能看在我還有用的份上,不要追查。分發出去的花請您放心,既然我已經決定坦誠錯誤,就一定會讓人追回。”
“你當然很有用,不然你以為本宮還會在這裡陪你耗麼?”
妊臨霜看著對方鬆口示弱,深知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既然現下未出人命,金家又答應善後,蓮城的事還是交給蓮城人處理更妥帖。
“既然你求情,本宮樂意給你這個方便,隻要不出人命,此事便不會再追究。”
“多謝殿下!”
金素芝僥幸逃過責罰,一回神才發現背後已全是冷汗,當下便取了紙筆寫了密函囑咐事項,遞與親信去辦。
“驚蟄,餘城主!”
屋外雨已停了。
金烏西墜,金燦燦的餘霞下,驚蟄正在廊下和餘城主一起喂池塘裡的錦鯉,聽到聲倆人連忙小跑過來。
妊臨霜笑著讓驚蟄將袖中地圖給餘英,指了指拿著密函的金家親信,又支了個一旁候著的女官跟著她們。
“餘城主,勞煩你帶著她們一起去坊間,知會那些拿了毒花的百姓,他們自會幫你回收毒花。”
“至於已經中毒的人,先安撫著,等明日禦醫到了,再做打算吧。”
“是!”
幾人領了命退下,驚蟄看了看妊臨霜,他靈動的眼睛好像在說:那我呢?
她笑著揉他的腦袋,順手將他拐到身邊:“驚蟄,你隨我來。”
見妊臨霜回了前廳,金素芝連忙將侍從剛端上的熱茶給她滿上。
驚蟄默默守在妊臨霜身後給她揉肩。
“事實證明,這人情與性命相比,還是不值一提。”
妊臨霜這一天拘束得累了,大馬金刀地坐下,神情慵懶,半靠著驚蟄,笑看金素芝的殷勤模樣。
她開口,語氣裡帶了幾分戲謔:“金員外劫後餘生,感想如何?”
“殿下說笑了,這幾日確實夜不能寐,剛才您與餘大人登門時,我甚至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鋪蓋卷。”
金素芝坐回位置上,這才敢喝茶。
她心下帶了幾分慶幸,細長眉眼也滿是輕鬆,臉上都有笑影了。
“不瞞您說,其實我本想拚一拚的,但猶豫再三,覺得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就算能拚來我一個人的命,也保不住金府上下。”
她端起茶盞,深色茶湯在唇邊浸染,潤了潤喉:“我金家基業不過十數年,靠著財富好不容易躋身世家行列,我還是不想放棄。”
“最好還是彆擰。”
妊臨霜托著腮看她,笑著拿茶杯與她的一碰:“皇族與世家一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我也無意打破,借此賣你個人情,也是為日後方便。”
金素芝連忙雙手端了茶杯一飲而儘。
她看著妊臨霜笑眯眯的神情,春風和煦,與剛才不怒自威的模樣判若兩人,不由心生敬畏。
“殿下,百聞不如一見,您比傳聞中更讓人折服。”
妊臨霜搖頭笑笑:“我也不過是擅長觀察罷了,若你真有心要遮掩,我也得費好一番力氣。”
“毒花上的毒你可有線索?”
“沒有,”金素芝聞言滿臉慚愧,“其實我日前發現毒花時,便讓手下人去追回那人。”
“但她卻早已布置好一切,在花卉展開始之前便已出城,再加上皇上突然來了蓮城,來往客人更多,便也變得無跡可尋。”
“突然?”
妊臨霜敏感地察覺到不對。
“皇上不是你寫信邀請的嗎?”
金素芝悚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