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的陳設頗有禪意,讓妊臨霜不由多看了幾眼。
前庭很大,草木錯落、疏密有致,庭院中心挖了一個池塘,引了水種各種各樣的蓮花,碧綠蓮葉層層疊疊,各色蓮花爭奇鬥豔。
在池塘中心壓了一尊玉雕彌勒佛,肚大腰圓,玉質潤澤,笑著迎接每一位客人。
太陽雨仿佛給祂鍍了一層金色柔光,佛前似有供奉,落雨蓋了一張紅布。
走廊係木質結構,房梁圍欄均有雕刻,棕灰色的木材看著低調,但一路走來都有淡淡的香氣籠罩,大概用材都是昂貴的香木。
三人坐在前廳中,等下人上茶。
廳門正對池塘,景色很好。
彌勒佛背麵是一座鴿灰色玉璧,造型古樸,刻滿了鎏金文字,剛好又有充當屏風遮擋的效果。
妊臨霜眯眼看這鎏金文字,心裡默念了兩句,感覺像是某種經文。
“員外可是皇城來的?”
金素芝屏退下人,親手給妊臨霜倒茶。
“金員外好眼力。”
妊臨霜收回眼神,笑眯眯地看著她道:“毒花一事你可知情?”
金素芝沒想到她轉折這麼快,這茶都沒喝一口,臉上還掛著拉家常的表情,嘴裡卻單刀直入地問了出來。
饒是她活了四十多年,也被問了個猝不及防,愣是沒藏好心思,在她麵前露了怯。
“哦,知情啊。”
不等她回話,妊臨霜便自言自語般接了一句。
看金素芝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知情者。
她本想著毒花一事無論對方是否知情,都需要與她商議,不如借機詐她一下,沒想到其中還真有金家的手筆。
想起那群無辜中毒的外鄉人和不知情被利用的蓮城人,妊臨霜麵上無波,垂眼看了看茶水。
是濃茶,湯色紅亮清透,散發馥鬱茶香,但她沒有心情喝。
驚蟄守在門口,廳門大敞著,遠遠的雖聽不見說什麼,但能看到她的表情,他知道她不高興了。
一旁坐著的蓮城城主餘英見兩人之間的氣氛陡然緊張,不由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左看看,右看看,著急道:“素芝,你知道為什麼不早說?”
金素芝搖了搖頭,對著妊臨霜苦笑道:“員外,您應該是哪位皇女吧?”
她見過皇帝,自然看得出眼前這位“貴人”的模樣和皇帝有幾分相似,容貌氣度又很不簡單。
排除尚是孩童的八皇女妊臨瀾,就隻剩皇長女妊臨雪和皇太女妊臨霜。
而皇長女妊臨雪,喜好武力和男色,眼前這位麵相儀態都是上佳,怎麼看都不像皇長女,那麼就隻有——
“是太女殿下!”
餘英拚命給她使眼色,桌子下的腿還踹了她一腳。
“嗯。”
金素芝也猜到了,低低地應聲,沉默了一會,突然起身跪在了地上。
她細長眉眼微垂,對妊臨霜謝罪道:“殿下,素芝有罪,請殿下責罰。”
茶湯因為她的動作晃蕩出漣漪,妊臨霜不說話,就眯著眼看她。
餘英看她臉色無波無瀾,像是風雨欲來,大氣也不敢出。
半晌,妊臨霜端了茶水抿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好茶。”
等她發話的兩人臉上帶了迷茫。
她繼續道:“這件事,你參與到什麼程度?”
金素芝剛要開口,妊臨霜不疾不徐地跟了一句:“彆急著開口,再好好想想。”
她又挑眼看了餘英:“餘城主,這茶有些冷了,可否勞煩你去知會一聲?”
餘英看她這意思是要支開她,兩人接下來要說的怕是她不方便聽,當下心領神會地告退。
金素芝在蓮城百姓心中的地位比她這個城主還高,兩人又是熟識,她也不想她被開罪。
眼下城內形勢雖亂但尚且可控,如果金素芝可以將功贖罪,太女再找個由頭,這事應該能了了。
妊臨霜看著餘英識趣地退下,等廳裡空蕩蕩的隻剩她和金素芝,便開口道:“金員外,現在這裡沒有旁人,本宮便和你挑明了說。”
“本宮對處置你沒有興趣。”
“你想保幕後這人,可以,本宮便讓你保,不但如此,還可保你金府上下。”
金素芝心下微動,眉眼一抬:“殿下需要什麼?”
“你是個聰明人,也彆跪了,坐吧。”
妊臨霜又看了眼廳前的鎏金經文,心裡對金素芝這個人有幾分揣測。
“本宮想和你做一筆交易,交易內容之後告知,可以承諾的是此事對你金家百利而無一害。”
“如若選擇與本宮合作,你須先回答本宮剛才的問題。”
“……”
妊臨霜提出的條件誘惑太大。
如果能兩全,還是和當今皇太女合作,她當然不會拒絕。
金素芝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道:“她要我為她提供大量花材和錦盒,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直到發現城中有人假借花卉展魁首之名兜售假花,我才發覺不妙。”
“這毒花,我也讓人買了。”
她伸手從袖裡抽出一隻細長錦盒,樣式和街上賣的一模一樣:“但我沒想到她公然售賣毒花,還假借了我府上名義。”
妊臨霜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錦盒內蓋角落裡燙印了一個極小花紋,像一朵盛放的蓮花,花瓣鋒利如劍。
“此乃我金家家徽,因起家蓮城,我便將蓮花融入,蓮城老人見了都會以為是我所托。”
“但家徽現在已經很少動用,我交給她的錦盒本沒有這家徽,沒想到卻被她利用,也不知道她是從何處打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