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後和父君?”
裘元和衛錦繡有什麼區彆?
都是漂亮男人,一個皇後,一個貴君……
兩人都在這宮中,無非就是誰更得寵,有什麼區彆?
妊臨雪撓了撓頭,感覺更深奧了。
對她的腦子來說,比起變聰明,顯然還是八卦更能挑撥她的思緒。
她敏感地覺察到她話中之意,壓低了聲音急切道:“你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想抬驚蟄做太女正君?”
“你可彆怪姐姐多嘴啊……”她皺著眉勸她,“那小孩做個玩意兒是不錯,母親和父後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正君怕是不能夠吧?”
“他可遠比不上父後——”
“父後能力出眾,曾是寧城裘家的家主,憑借男兒身從裘家那一眾嫡係女兒中脫穎而出,雖讓位於嫡長女,至今仍在裘家享有威信。”
皇長女見她沉默,生怕她想不開,急得抓耳撓腮,聲音壓得極低。
“驚蟄是個半大孩子,從小養在後院裡的,怎麼有資格做皇後,況且他……怕是無法誕下子嗣吧?”
“這確實是最難的,”妊臨霜笑眯眯地看著她急,“但是難才有挑戰性不是?我倒很期待他的成長。”
當她得知金素芝依靠積累財富讓金家躋身世家之列,而與世家並駕齊驅的商會元老中有男有女時,她便發現了驚蟄的另一種可能。
“那你可得時時看顧著,彆讓他走上歧途。”
妊臨雪仿佛覺得她的想法天真,斜睨著她。
“我府上曾有個侍君,因為想給我生孩子,聽信些歪門邪道,過了年紀還強行服藥,最終搞壞了身子。”
妊臨霜看著眼前這個說這種事還帶著幾分得意的渣女,不屑地睨回去:“皇姐放心,吾心珍之,絕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皇帝宮苑近在眼前,早有宮人進去通傳,她說完就加快了步伐。
妊臨雪看著她大步流星地進了宮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是她異想天開,怎麼倒像是我說錯了話?”
長夜漫漫,唯有宮內守衛晝警暮巡。
妊臨霜彙報完工作又送皇長女出宮,待回房時已是淩晨。
她想驚蟄一定是難受的,今晚大概不會來睡。
妊臨霜抱著一身寒意上床,不想一摸被窩暖和,身上帶的冷氣將深睡的人也驚醒了。
“殿下……”驚蟄坐起身,猶帶著濃濃鼻音,“您回來啦。”
妊臨霜靠過去,他伸手將她圈住,用身上的溫度為她暖手腳。
她突然語塞,心中愧疚。
對這樣一個不設防、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少年,她是否太揠苗助長了些。
“驚蟄……”
“殿下,我都知道。”
驚蟄將手收緊了些,像在捂一塊柔軟的冰:“哥哥告訴我了,您早上特意指點過他,希望他能引導我不要犯錯。”
“會怪我嗎?”
她輕輕地問,呼吸也不自覺地放輕。
“不會。”驚蟄悶悶地道,想起世子那矜貴的氣質,自慚形穢。
“我想追求您時,便想過了,這些都是我必須受著的。”
“不,不是,”她失望地翻身過去背對著他,“這不是你必須受著的,你還不明白。”
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她也知道她內心深處尋求的不合時宜,但在見識到了那麼多人和事以後,她心裡的想法沒有被消磨,反而更加堅定了。
“殿下,”驚蟄不肯,纏上來從背後抱著她,“您想要的答案是驚蟄不敢奢望的。”
妊臨霜皺眉握住了他冰涼的手,不推開,也不允許他再接近。
他手腕上的拂塵玉鐲冰涼,她的手指輕柔地撫摸它,感受著它潤澤細膩的觸感,慢慢地冷靜下來。
她覺得很悲哀。
也許女尊國裡被馴化了的男性,注定無法明白吧。
世子無論是相貌還是思想,確實更勝一籌。
但在她下意識地伸手去安撫驚蟄時,她就明白如今驚蟄在她心裡的分量了。
她有時也羨慕妊臨雪,能無所顧忌地左擁右抱,但她不行。
她骨子裡刻下的教養和來自前世的文明反而讓她感到痛苦。
大概同樣是被社會規訓的結果,她骨子裡是一個保守的人,到現在依然覺得對待伴侶從一而終是作為一個人正確的態度。
正是因為明白被伴侶背叛的心寒,所以她無法接受自己傷害伴侶,更無法接受伴侶“大度”地傷害他自己,哪怕這是大勢所趨。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這個熔爐裡被逐漸熔化,卻寄希望於驚蟄能夠衝破這層枷鎖,也成為她堅守本心的倚仗。
不然她對他的情愫也許永遠隻能停留在憐愛和寵溺上,與靈魂共鳴無緣。
她不想成為他的“唯一解”,她希望他也能有“選擇”的自由和底氣,成為他的“最優解”。
“驚蟄,我問你,妻主在你眼中是什麼?”
她歎了口氣,還是回過身看他。
“是我喜愛的人。”驚蟄懵懂地回答。
“那你願意和他人分享你喜愛的人嗎?”她緊盯著他的眼睛。
“我……”
驚蟄的眼神要逃,她強迫他抬眼與她對視。
“不願!”
他躲不開,像是生氣了,眼裡有著倔強,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淚水大顆大顆地湧出,心裡說不儘的委屈,賭氣地吐出心中所想。
“殿下,我不願意。”
“我知道您希望我說什麼,可我害怕您討厭我。”
他像一個在懸崖邊猶豫的人,一邊怕摔死,一邊深深地好奇崖下的東西。
“比起您討厭我,我想那些都是可以忍受的。”
“驚蟄,你很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