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李燦又幫忙掩蓋了事實,沒做過卻要被汙蔑,可想而知四皇子心中會有多麼憤恨。
會不會是因為他知道了真相被李燦掩蓋,所以記恨上了李家,之後才主動幫忙將李宥這個不安分的塞進皇長女府,試圖鬨得她們兩家都雞犬不寧……
如果皇長女被賜婚李宥的那件事,也是妊臨滄暗中動作,那麼傳話的王女官是他的人麼?
可她剛才環視四周,這裡並沒有其他宮人,王女官到底是誰?
還有那拂塵玉製的花苞玉錠呢?
她正想得入神,聽到四皇子突然喊她姐姐,心中實在覺得陌生。
她的腦海中根本就沒有關於妊臨滄的絲毫記憶,哪怕他長得再好看,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此情此景,沒有反應就是最好的反應,她隻靜靜地看著妊臨滄坐著輪椅,慢慢地挪到她們麵前。
因為她發現,來此之前她梳理的所有問題,竟然都在這樣一個四皇子麵前無從下手。
唯一肉眼可見的也就隻有這滿地珞珈草。
她想看看他的身高是否與三郎描述一致,他卻坐著輪椅;
她想問他為何有珞珈草製作的熏香,他卻種了滿園的珞珈草,甚至是愛極了它們,從小到大都熱衷於此;
她想知道他為何要給皇長女下情香,但皇後裘元卻說情香是宮人放的,與他無關。
他甚至不惜為名節自毀雙腿,活脫脫一個受害者的形象,讓她無從問起。
“太女姐姐。”
他定在她麵前,仰頭看她,滿眼欽慕,就像一個最平常不過的皇弟,在看他最崇拜的姐姐,聲音中甚至還帶了幾分委屈。
“您不認識我了嗎?”
毫無破綻。
雖然到了這個地步還懷疑他,未免太沒人性了點,但妊臨霜周全慣了,素來不會被表象欺騙。
她看著他的雙腿,突然毫無征兆地蹲下身,連招呼都沒打一聲,眼疾手快地伸出雙手,施巧勁對他膝蓋下方分彆點了一記。
“皇妹!”皇長女見狀不讚同地拉開了她,“四弟都這樣了,你怎麼還……”
與此同時,妊臨霜一直盯著妊臨滄的反應,所以沒有放過他雙腿輕微的彈跳,和他那張完美麵具的一瞬間龜裂。
他顯然感受到了不受控製的條件反射,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像是在想自己為何這麼輕易地就露出了致命破綻。
妊臨霜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又緩緩收斂了笑容,拍了拍皇長女的肩:“能治。”
能做到膝跳反射,這是一雙好腿,至少最難治的神經絕對沒有損傷,肌肉和骨骼就算有損傷,相信把江宴抓來也能治個九成好。
“能治?”
皇長女一愣,回頭看了眼臉色突然變得難看的妊臨滄,又回頭看看笑眯眯一臉篤定的妊臨霜。
“皇妹不騙人?”
“我何時騙過你?”
妊臨霜的笑容加深,話是應皇長女的,眼卻死死地盯著她這個名義上的四皇弟。
妊千澍和裘元為人至親,看到孩子變成這樣自然心疼得要命,又有皇長女輕薄失禮在先,帝後為保長女秘而不宣、掩蓋事實在後,她們心中原本就滿是愧疚。
她們自覺虧欠於他,便會對他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百依百順。
他竟然就用這種拙劣的手段蒙騙了她們整整六年。
肯定有鬼。
如果他的雙腿根本就是好的,平日裡這座宮苑就無人來往,隻有宮人遠遠地送些吃食,又有誰能保證他這雙腿會一直乖乖地留在原地?
彆忘了,他原本就是想利用被皇長女輕薄的那件事請求離宮的,隻是後來被皇帝拒絕了。
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唱出這樣一場自毀雙腿的大戲,又拒不接受診治,利用了皇長女的愧疚,利用了皇帝和皇後的憐愛,瞞騙了這宮裡上上下下,就是為了繼續維持“無法出門”的假象,暗度陳倉,得到這另類的“自由”機會呢?
“太女姐姐。”
妊臨滄笑得勉強,抬眼看著妊臨霜,幽幽道:“這雙腿是臣弟自己毀的,斬斷了筋脈,如何能再接的上?”
“可本宮看你肌肉並未萎縮,不像是筋脈儘斷呀。”
妊臨霜笑眯眯地抱拳,沒正形地站在一邊,心中盤算著後續該如何做。
妊臨滄聞言一臉委屈,低垂下眼斂去心緒。
妊臨霜仿佛能看到他背後盛開了一片白蓮花,讓她很想扒開他人前用來偽裝的純白花瓣,看看裡麵的花心是不是漆黑一片。
她居高臨下地俯身,仔細端詳眼前這張示弱時我見猶憐的美人臉,低垂的睫毛纖毫分明,一顫一顫的,煞是好看。
她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就算他已滿臉窘迫,她依然試圖乘勝追擊,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妊臨霜盯著他顫動的睫毛,一字一句道:“四弟可能有所不知,本宮先前遭了奸人暗害,落過水,躺了幾天就覺得四肢無力呢,弟弟在這深宮無法行走,隻能靠著輪椅過活……”
“竟然筋脈儘斷都不影響肌肉生長……”
她湊得太近,溫熱呼吸撲麵而來,妊臨滄不由屏息,耳邊如魔咒般回蕩著她的聲音。
“實在教本宮覺得有趣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