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起得真早。”
見她們過來,黃荃臉上帶笑,連忙差人布置好碗筷,桌上的點心尤蒸騰著白氣。
“薛公子在偏廳用過餐了,正在後院練功,另外兩位公子還未起,是否需要臣差人叫他們起來?”
“不必,此行他們耗費心力,又提心吊膽多日,想必是累著了,就讓他們多睡會吧。”
剛出鍋的餛飩湯熱氣騰騰,妊臨霜拿了勺子輕輕攪著湯:“黃城主,月前讓你布置的機關埋得如何了?”
“稟殿下,已經布置好了。”
黃荃早就用過飯了,恭敬地候在一邊,暗中打量坐在她身邊的驚蟄。
那公子不知是何身份,生得俊朗,眉目間一股乾練氣質,不似凡輩,隻有在麵對妊臨霜時露出笑來,開朗溫暖,倒是很親切。
想來如此優秀的男子,又得太女殿下青眼,連吃飯都要同桌用餐,說話也毫不避諱,應當是很受太女愛重。
她收回眼神,低眉順眼地彙報仔細。
“殿下,您上次回城後便讓人押了火藥和機關來,臣收到後便召集人馬,按照九姑娘留下的圖紙暗中布置,山下車旅照常,不曾驚動西麓國。”
“如今已經施工半月有餘,都已布置完全,就差填藥這一步了。”
“好。”
妊臨霜點了點頭,舀起一個餛飩,吹涼放入口中,滋味一如記憶中鮮美。
她吃得眯起了眼,像隻饜足的貓。
“好吃嗎?”
她扭頭看向驚蟄,卻發現他碗裡的餛飩一口還未動:“怎麼,有忌口?”
剛才光顧著看她了,竟忘了吃飯。
驚蟄恍然回神,她帶笑的眉眼正定定地注視著他。
他紅著臉,搖了搖頭,舀了一個餛飩送如口中,看著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食不知味地道:“好吃。”
妊臨霜見狀,笑得眉眼彎彎:“黃城主,那就吩咐人做些點心放馬車上備著,另兩位公子若是起得晚了,也能在路上吃。”
“是。”
黃荃連忙起身,與門口候著的下人囑咐幾句,又恭敬地回到妊臨霜身邊繼續聽吩咐。
“聽聞月底將有寒潮?”
她用完餐,拿起手邊布巾擦手,挑眉看向黃荃,昨日何將軍提的她還沒忘。
“百姓與將士都很重要,本宮知你體恤百姓,何將軍攔著你不讓報信,你倒也是個腦子不會轉彎的,不懂變通,真就聽她的話了,萬一凍著了將士該怎麼辦?”
黃荃心裡苦,她本就是個老實本分的,所以才勤勤懇懇地守了邊關這麼多年。
何將軍硬是不讓她通知,還嫌她多事,她便想著軍中士兵體質都很強悍,也沒什麼問題,想不到那麼遠去。
“殿下,臣知錯。”
她一句也不反駁,認錯態度非常誠懇。
妊臨霜知道她腦子不笨,就是比較老實,拍了拍她的肩,寬慰道:“倒也不是你的錯,隻是凡事周全些總是好的。”
她想了想,這火藥大家都是頭一回接觸,還是得仔細叮囑,彆到時候出了岔子。
“務必確保麓山機關無礙,此行匆忙,本宮便不去看了,待寒潮過去,天氣乾燥些,等本宮令信再填火藥,旁的事你與何將軍商量著辦就好。”
一旁驚蟄趁她說話間已經默默吃完了餛飩,等他漱完口,擦了手,她起身自然地牽住驚蟄。
黃荃殷勤地送她們出門,三人轉到後院,看到了正在紮馬步的薛不移。
他背對著她們,好似正在憋氣,一動不動的,下盤倒是很穩。
妊臨霜笑眯眯地接近,走路像貓一樣無聲無息,等到薛不移反應過來,她已經站到了他背後。
突然感到旁人微涼的呼吸拂過後頸,薛不移嚇得寒毛直豎。
妊臨霜見他一動也不敢動,優哉遊哉地繞到他麵前,看到他的臉,忍俊不禁道:“薛不移,你這表情好有趣,跟見了鬼似的。”
“原來是殿下。”
薛不移狠狠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冷汗。
“殿下走路一點聲兒都沒有,屬下沒用,剛才確實嚇著了。”
妊臨霜逗完人,雲淡風輕地走回廊下,握住驚蟄的手摩挲,聲音消散在清晨的寒氣裡:“行了,準備一下吧,等他倆醒了就出發。”
但是妊臨霜是真沒想到,四皇子和世子兩個矜貴公子,竟然一睡就睡到了日頭大亮。
可能是因為他們這十幾年來都久居深宮,作息本就無拘無束,再加上從來沒出過這麼遠的門,舟車勞頓,所以才會這麼累。
妊臨霜哭笑不得,望著他們孩子氣地皺著眉,不情不願地被薛不移塞上馬車。
“喲,還有脾氣了?”
黃荃準備了兩輛馬車,回程能坐得寬敞些。
臨出發前,妊臨霜一腳剛踏上車緣,想了想又跳了下來,轉身對站在身後目送她們的黃荃道:“黃城主,此次的事若是辦得妥帖,本宮做主調你回皇城,在朝廷謀個官職如何?”
妊臨霜注視著她飽經風霜的臉。
五十多歲的女人,被邊境的風吹得傴僂,略顯臃腫,臉上溝壑深深,年輕時應當也是吃過苦的。
她吃了半輩子苦,妊臨霜看得有些於心不忍。
此後也不知結果如何,她這些年勤勤懇懇,既然叫她見著了,自然也該厚待才是。
“臣多謝殿下!”
黃荃神情激動,深深一拜,但起身後的表情卻很堅定,斷然拒絕了她的提議:“還請殿下收回成命。”
她語氣誠懇,回望身後城主府時,眼中有濃濃眷戀。
“承蒙殿下厚愛,但臣已在麓城住了幾十年,早已紮根在此,習慣了麓城百姓的淳樸,舍不得邊境壯麗的風景。”
“臣感念殿下好意,定會將殿下囑托的事辦周全,不會讓殿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