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微顫,想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卻痛得使不上力氣。
“阿宴……如果……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他淡色乾燥的唇角逐漸溢出黑紫色的血。
是毒……
怎麼會?
江宴後知後覺,心中遲疑。
她快速處理完他心口的傷口,自懷中又掏出幾個瓷瓶,慌忙間沒拿穩,手中瓷瓶落地崩裂,碎片四散,各色丹丸混在一起。
“不,不,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江宴顫抖著手在一片花花綠綠的丹丸中摸索,手被碎片割裂,血液混合著藥丸,她的眼淚洶湧而下,心臟鑽心般地疼痛。
“彆……”
清明笑著搖了搖頭,抬臉看向正束手無策,絕望地抱著他掉淚的驚蟄。
“驚蟄,彆哭……照顧好、照顧好殿下……”
驚蟄的淚水止不住,想用力卻不敢:“哥哥,哥哥彆這樣,不會的……不會的……”
妊臨霜緊緊握著清明的手,雙目赤紅,第一次命令他。
“清明,你不能死。”
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的命是本宮的。”
“如果……”
她像是哽住了,眼圈紅紅,啞著嗓子:“本宮便為你下地獄,叫那閻王把你原原本本地送回來。”
清明的手指微動,輕輕撓了撓她的手心,吐出一大口黑血,虛弱道:“殿下……又在說、說、玩笑話了……”
“求你了,清明,求你了……吃藥,吃藥好不好?”
江宴顫抖地將藥塞入他嘴中,卻發現血水一股一股地往外吐,壓根喂不進去。
他的身軀在變冷,連丹丸上那層薄薄的蠟都融不掉,更彆說將它咬碎吞入腹中。
情急之下,她俯身吻住清明,用唇舌輔喂,將丹丸咬碎,強行渡入他口中。
舌根苦澀蔓延,清明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半斂,眸中流連著致命的溫柔。
好甜……
胸口的血逐漸止住,他慢慢地合上雙眼。
溫柔地、繾綣地。
阿宴,願來生再見。
一群人看著跪在地上的江宴,和死氣沉沉的清明,沉默不語。
妊臨霜抬眼掃向被押在一旁的楊妗,麵無表情地拎起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的心臟。
楊妗看著眼前奇怪的武器,它散發出不詳的味道,好似火燒,散發著刺鼻臭味。
她顫栗著閉上眼,表情竟似解脫一般。
楊博廣麵如土色,掙紮著想爬到女兒身邊,無奈被士兵死死地製住,動彈不得。
妊臨霜手指扣住扳機下壓。
“等等!”
千鈞一發間,江宴突然出聲,仰麵看向妊臨霜,唇齒間都是清明口中的黑血,涕泗橫流,又哭又笑。
“殿下!鎖靈丹!是鎖靈丹!”
她驚喜地擁住清明,像孩子找到心愛之物,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
她湊得極近,能感受到他雖微弱,卻仍在繼續的呼吸。
鎖靈丹,是江宴照著停靈丹自己研究的丹藥,可以維持服用者一段時間的生命體征,更甚者可以短時間內恢複行動力。
但清明傷得太重,身上又有毒,本就回天乏術,鎖靈丹再霸道,也隻能將將吊著一口氣。
那就為時不晚。
妊臨霜逐漸冷靜下來,緩緩放下槍,呼出一口濁氣。
“多久?”
她記得江宴曾說,鎖靈丹隻能維持一段時間。
“七天。”
江宴也恢複冷靜,拿了布巾為清明擦拭血跡,肯定道:“原本是三天,臣融了上次去麓山得的靈藥,藥效更為精進,至少可以維持七天。”
那就來得及找皇姐要停靈丹。
剛才發射信號彈時,何將軍就已經炸開山門,皇長女提前守在麓城,大軍壓境,本欲包圍皇城,此時應已踏入西麓趕來,今晚便能趕到。
妊臨霜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緩和,收回了槍:“好,這女人便留著,讓清明自己處置。”
驚蟄亦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瞟了一眼瑟縮的楊妗,聲音冷得可怕:“楊妗,如果哥哥死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地獄。”
但江宴沒有放鬆,本來跳脫的性子收斂,麵上半分笑影都沒有。
驚蟄幫她把清明的衣衫半褪。
江宴仔細觀察他細致的皮膚,一寸寸地探過冰肌玉骨的身軀,直到發現了雪白胸腹上幾處血紅的瘢痕。
江宴感到深深的無力感,沉默不語。
“皇姐那還有一顆停靈丹,她後半夜應當能到——”
妊臨霜看她表情如此嚴肅,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蹙眉緊張道:“難道停靈丹不能救嗎?”
驚蟄不敢置信地看向妊臨霜,他從沒想過這種可能。
他本想著等皇長女來,哥哥就有救了。
這次她若是不肯,他搶也要搶過來。
卻聽江宴肯定了太女殿下的猜測:“停靈丹隻能用一次。”
若是停靈丹不能用……
驚蟄欲哭無淚。
他不敢想象一個沒有哥哥的未來。
江宴輕聲道:“用過停靈丹的人,會對凝練停靈丹的九九八十一種毒物免疫,涵蓋的毒物多廣,幾乎不可能再中毒。”
所以她剛才反應遲鈍,顯得那麼詫異。
“除了一種毒。”
“踏雪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