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共同的未來。
結賬時,店主問他們怎麼現在這個時間段還在外麵。
段橪撒起謊來也麵不紅心不跳,說去醫院看同學,正好順路買些學習資料。
老板信了,還叫他們路上注意安全。
兩人出來後,段橪還是沒有返回去學校的方向。
楚絨看他的腿,沒有一瘸一拐,走得很自如。
在這樣的生長環境下,如果他們內心還保持著純真,是一件說出來很可笑的事情。善良保護不了自己,這個世界多得是善良的人。
她對段橪隨意說出的一句謊話,已不去辨彆。
他們,都是愛口是心非的人。
楚絨跟著他走到一處廢舊的小公園,看他脫下外套鋪在石凳上。
段橪坐下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看楚絨,“坐吧。”
楚絨聽著段橪的話,坐在他旁邊,手不停地磨卷子的邊。
秋的葉在不住地往下落,他們被包圍在充滿希望的顏色裡。
楚絨在這一刻,恍然有種錯覺。
好像回到了段橪剛到楚家的時候。
那時候,楚絨因為不喜歡段橪,老捉弄他。
段橪也是把她約到了學校附近的公園,以一副大人的口吻告訴她,他不會搶她任何東西,會和楚絨的父母一樣愛她。
時光是最無情的,承諾也是。
楚絨側過頭盯著段橪的側臉出神。
她想段橪以後上了大學,喜歡他的女孩一定不少。
段橪喚楚絨名字,“楚絨。”
楚絨輕輕“嗯”了一聲。
他扯了扯嘴角,“自從搬到了窄子門,好像什麼都變了,我和你,也很久沒有這麼安靜地坐著了。”
他的措辭是溫柔的,也是避諱的。
最起碼時間線可以提前。
楚絨垂下眸,閉了一下眼,沒有搭話。
說什麼都是錯。
段橪還在竭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你有想考的學校嗎?”
楚絨麵無表情地抬眼看向前方,眼神越來越空洞,“沒有,隻想逃遠。”
她說完,抬頭問段橪:“難道你不想嗎?”
段橪慢慢收起笑,與楚絨對上目光,幾秒後,先移開。
一片落葉正搖搖晃晃飄到他的腳邊。
段橪將腳往後挪。
很久,他才答:“想。”
楚絨聽到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她眨了眨眼,踩上那片枯黃的葉子。
四分五裂的清脆聲。
“可有些東西已經成了責任。”
楚絨停住腳,複又碾壓了幾下。
責任。
每個人身上都背負了好幾種責任,難道都能完成嗎?拋下責任,彆人又能說什麼呢?不都活得好好的嘛。
自私一點,愛自己多一點不好嗎?為什麼要樹立一個背上沉重包袱的象形呢?真的會開心嗎?
父母與孩子時間的責任是有前有後的。孩子愛父母是本能,父母愛孩子卻是選擇。如若孩子不愛父母,為什麼要說孩子不懂事。
楚絨不懂。
楚絨用鞋子把碎葉壓著往後拖。
“誰是你的責任?段曉梅嗎?”
段橪眼裡的猶豫閃爍了一下,又褪下,“對。”
楚絨扔在“折磨”樹葉,話語似漫不經心,內容與動作一樣的殘忍,“那你好好讀書,以後賺到錢了,給她孝順到老,我正好就此解脫了。反正她對你比我這個親女兒還要好,你是要好好孝敬她。”
明明才都十七歲,卻被扯著被迫長大。
十七歲的楚絨,就說出了這麼些話,她都覺得自己可怕。
段橪問:“你呢?”
楚絨滯住,譏笑,“我?當然是靠在大學裡找到一個年輕有錢的富二代,從此過上有錢人的生活啊。不然你以為,隻靠我自己,真的能實現階級的跨越嗎?”
段橪看她,認真道:“你才十七歲。”
楚絨接話,“對,正是因為還年輕,才要利用住它。”
“你是說蘇堯嗎?”段橪嘗試從她臉上看出想要的破綻。
“蘇堯。”楚絨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無關緊要的人。
“嗯,他還不錯。”
段橪對這個話題似有些不依不饒,“他是你的選擇之一嗎?”
“算是吧。”
“算,還有嗎?陳尋也是嗎?”
“不早了,回去吧。”再說下去,楚絨怕自己生出不該有的錯覺。
段橪卻拉住楚絨,不讓她離開,“楚絨,你究竟想要什麼?”
楚絨慢慢覆上段橪的手,用力推下,“想要錢,花不完的錢,我已經受夠過這種窮日子了。”
為什麼要大大方方接受現狀?為什麼一定要從困境中努力掙脫出來?為什麼要聽彆人歌頌苦難?為什麼窮人連自尊都不需要有。
她是喜歡段橪,可也不至於蠢到要讓自己的一生還困於這種一眼望到頭的日子中。
十幾歲喜歡的人算什麼?誰年少青春沒有過心動?難道錢不如一顆善變的人心來得實在?
她要做自己的山,不論過程如何,好的結果才叫人能看見,誰又在乎其間的坎坷不平亦或是見不得人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