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阿珊被嚇了一跳,而聽到這種侮辱,她顯然明白了對方的來意。饒是阿珊脾氣再好,也憤怒地站起來,推開麵前笑得最凶的女孩。那個女孩顯然吃了一驚,向後蹲坐在地上,狠狠跌了一跤,先愣了一下,隨後哇哇大哭了起來,而周圍人也顯然呆住了,阿珊用力扒拉開他們,強忍著淚水,拐進巷子裡。
等到身後的哭聲聽不見了的時候,阿珊才忍不住委屈地流下淚。她用手捂住嘴巴,奮力向前跑,她不想讓左鄰右舍聽到她的哭聲,更害怕他們問自己為什麼哭。淚是哭澀的,阿珊的視線也被蓄在眼裡的淚所模糊,她不想回家,便去敲他的門。門響一聲,她抽泣一下。
門開了,他看到哭得肩膀顫抖的阿珊,愣了許久,最終什麼也沒有問,蹲下來把阿珊輕輕攬進自己的懷抱,摸了摸她的頭發。
彼時,路旁的銀杏樹繁茂熱烈。他的家門口正是人間溫暖熱鬨的景色。在一片橙黃色裡,阿珊聞著他身上的檀香氣漸漸安定,最後在他的懷抱裡抬起頭,溫柔地笑了,隻和他說一句話:“我討厭他們,我不要去上琴課了。”然後,她伸出手,用自己小小的手臂,第一次抱住了他。
其實剛剛在他的懷抱裡,阿珊突然產生一種很傷感的想法,他清冷出群的氣質,也許不是因為他遺世而獨立的個性所造就的,而是世界遺棄了他。
雖然第二天,母親帶著阿珊向那位帶頭起哄的女孩道了歉,女孩也立馬向阿珊認了錯,說兩個人還是好朋友。但是阿珊卻和自己說的那樣,從此再也沒有去過培訓教室。
她在放學的路上還是會聽到玻璃門裡彈響的曲子,比她最初彈奏的自是複雜了許多。阿珊聽著像是金屬一樣的準確和諧,今天和昨天、明天,也許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彆,對大多數彈奏者而言,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技巧之作。而他的曲子,是不一樣的,戲曲是他的命,是被眾人所不理解所恥笑的命。
世間無數妙音手,一片癡心奏不成。人間無數品樂者,唯有知音最難覓。
女老師有惜才之心,來勸阿珊回去上課,阿珊隻是搖了搖頭,給女老師唱起了他教給阿珊的《驚夢》選段,女老師看著眼波流轉的阿珊,歎了一聲“可惜了”便離開了阿珊家。
父母尊重阿珊的選擇,尤其是父親,幫阿珊仔細地擦了一遍琴鍵,又把這架琴原封不動地裝回原來的盒子紮好,放到床底——“本來就是為了你開心才給你報的名,明年去市區上學時學也來得及”。
是的,明年秋天,父母就要被調到市區裡教學了。村子很小,這是村子裡人儘皆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