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阿羽,你和我走”(2 / 2)

阿珊站在弄堂裡,卻看到素日溫和的淩霜激動地拽住宋羽的衣角,言辭懇切地對他說:“阿羽,放棄吧。這戲曲隻是師父的執念,你不能為了它葬送你的一生。你和我走,你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夠了。我答應過師父,一生,我都該守著戲。師妹,這是我的命。你——”他微微地移了目光,過了好久才歎了一口氣,“你,走吧。”

正是盛夏。斜陽落在如火的榴花上,射出耀眼的光華。本該是燦烈的場景,阿珊卻冷得發抖,她揉了揉眼睛,好像他要破碎,而自己快要看不清楚他了。

送淩霜離開的那天,阿珊也去了。他依舊不說一句話,久久地站在江邊,隔著灰灰的陰雨,一隻灰色的孤鳥盤旋在天邊,淒清的一兩聲。阿珊突然間記起,自從淩霜來之後,他許久未曾吊嗓子了。

阿珊抬頭,想說些什麼。可他隻是望著遠方,用力地握了握阿珊的手。

阿珊不知怎的,淚潸然而下。

那天回來,他對著皎潔的月亮喝了好長時間的酒。微醺中,他捧出一隻玉罐,小小的。阿珊接過,裡麵橫臥著一張紙條,打開來看,空空白白。

“十年前,她離開戲班的前一晚。她說,師兄,我們把對彼此想說的話寫在紙條上,放到這個罐子裡,埋在花樹下。十年後,我們再打開。”他又為自己添一杯酒,“今夜,恰是十年。我打開看了,卻發現,隻有我自己的字條。”

“她大概是偷偷地打開過罐子,珊珊,你不知道,她小時候就和你一樣不守規矩,古靈精怪。”他因愁緒沾染了渾身酒氣,此刻似是想起什麼美好的事情而笑了,用手指刮了刮阿珊的鼻尖,“她應該是看到我空白的字條後,將自己的那張拿走了。所以,十年了,我也不知,當初的她想對我說些什麼,嗬……也不重要了。珊珊,你說呢?”他一襲白衣,如火的榴花下,清冷孤傲,一如天上的月亮。阿珊隻是哀傷地蹙著眉頭,他卻釋然地笑了。

阿珊輕輕地搖搖頭。她記起淩霜走的前一夜,流著眼淚,笑得很難看,對阿珊說了一句詩——“可憐兩鬢青,空餘相思老”。

阿珊記得,去年春天,父親母親也曾將一隻小小的玉罐埋在院子裡的花樹下。

“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母親笑著點了點阿珊的鼻尖。

他一夜間蒼老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