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裡熱鬨非凡，第一個優伶表演完之後，喜歡這位優伶的客官們就開始為其掛花燈了。豪門公子一擲千金，出手極其闊綽，一來便是十盞紅色的花燈。

這可是全場價值最高的花燈啊！而且一來就是十盞，一開場就爆了個開門紅！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被帶了起來，熱烈的很，歡呼尖叫不絕於耳。

玉照樓的小廝們記賬的記賬，掛燈的掛燈，忙得不亦樂乎。

寇君則站在樓下舞台側口的牆根處，一邊幫忙遞花燈，一邊仔細地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客官。她沒有在一樓的座位上看到鐘子初的身影。想來，像他那樣的高門紈絝，定是坐在樓上的雅間裡。

可是想要不用上樓就看到樓上雅間的情況，除了舞台，就隻剩舞台之上掛花燈的平台和兩側可供上下的爬梯了。

若是站在平台之上，那便是無間斷地將自己完全正麵暴露在所有看官的視野當中，最好便是能趁著掛燈的機會，爬到梯頂端去看幾眼。爬梯上掛燈的人基本是背對著看官，因此也不用太過在意會有誰注意到她的樣子。

台上的表演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鐘子初口中的那位貴客終於姍姍而來，由宋掌櫃親自從玉照樓的側門裡悄悄地帶進來，坐在了鐘子初他們的雅間上席的位置。

寇君則終於瞅到了一個掛燈的機會。原先掛燈的小廝打量了一下寇君則，有點擔憂地說：

“元小哥，這邊的爬梯最上麵的一個踏板有點鬆動，發現的晚還沒來得及修，你個頭有點矮，不踩最上麵一級怕是會有點吃力啊！”

寇君則為達目的，才不怕那一點點的小困難呢。

“我會儘力的，讓我試試吧！”

那小廝見寇君則態度懇切，於是沒有再糾結，點頭答應了她，並囑咐她千萬小心。

寇君則接過撐杆和花燈，就扶著爬梯上去了。果然，最上麵的一層踏板的一頭都幾乎已經脫卯了。

寇君則沒有再往上爬，就站在第二層踏板上努力去用撐杆夠下麵的那一排掛鉤。果然，如那小廝的擔憂一般無二，寇君則略矮了點，即使儘力踮起腳尖，也沒能掛上去。

那種差之毫厘的無奈，讓站在爬梯上的寇君則很是尷尬，一眾看官都眼睜睜地等著看名伶添燈的盛況。眾目睽睽之下，寇君則沒有退路，隻能硬著頭皮先想辦法完成掛燈的任務。

至於她自己的那些九曲心事，也隻能等辦好了正事再見機行事了。

寇君則用手使勁按了按最上麵的那塊踏板，似乎也還不至於立刻斷裂。她小心翼翼地登上了最上麵的一級踏板，站在還未脫卯的那一端，再一次將掛著花燈的撐杆舉向掛鉤，終於，這一次她順利地將花燈掛了上去。

看客們的掌聲再一次爆發起來。

寇君則總算鬆了口氣，收好撐杆就準備下梯子。

這時，她聽見掌聲之中有一聲細微而不和諧的聲響，似乎是木頭斷裂的聲音。容不得她細想，腳下突然猛地一沉，踏板傾斜了。

不好，要斷！

自救？還是放棄？

寇君則的腦海裡刹那間閃過了這樣一個兩難的選擇。

如果自救，她可以毫發不損，但也將因此被在場所有的人知道，她根本不是一個柔弱無助的小流民。如果放棄自救，她可能會摔得比較難看，但或者還能暫時保住她的真實身份不被發現。

爬梯靠在大堂中最粗的那根柱上，柱子光滑高聳，根本沒有能夠抓手的地方。

傾刻間，最上麵的那一層踏板在又發出一聲明顯的斷裂之聲後，終究撐不住寇君則的重量，斷了。身形瘦小的寇君則根本來不及下到第二級踏板之上，直接從踏板之間的空隙裡掉落下了去。

她本能地想要抓住點什麼，就在這時，她的手被牢牢地握在了一隻溫暖的大手之中。正當她抬頭往上看時，又是一股大而猛的力道，生生地將她提了上來，緊接著，她的手被鬆開了，同時，一隻強有力的胳膊環住了她的腰。

她的背緊緊地貼著一個溫熱而堅實的胸膛，隨著一個漂亮的回旋轉身，她整個人被帶離了爬梯，轉了個圈背對著所有看官安全落地。

寇君則驚魂未定。

落地之後，那人並沒有鬆手，反而低下頭，在她頸項間深深地聞了聞，然後臉貼著她的頭發，嘴唇幾乎湊到了她的耳朵邊。粗重的鼻息像一股熱浪一般，有節奏地噴到寇君則的半邊側臉，寇君則瞬間感覺自己的身體僵了，心跳得厲害。

緊接著，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音量極小，一字一句卻清晰無比，語速緩慢到寇君簡直懷疑這是斷氣之前掙紮出來的遺言。

“元赬，元公子，赬兒，好巧啊，原來是你，咱們又見麵了。你身上，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