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他能一舉高中,母親一向不準他近身,生怕過了病氣,可那一日,母親實在高興得很,就連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聽說伯爵府的二小姐相貌不凡、為人溫柔,定能助你料理後宅,等你們結為連理,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可如今,母親走了,婚事散了,什麼都沒有了。
阮青青瞧著方信忠臉色不對,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塊用粉色繡帕包著的糕點:“你,你彆哭啊,喏,我私藏的桃酥,就這麼點,全都給你了。”
她慌慌張張地把桃酥一股腦塞到方信忠手上,溫熱的指腹觸及方信忠的指尖,又倏地抽離。
噴香的桃酥用繡帕包著捂在懷裡,落在手上,仍泛著熱,還有股淡淡的油酥味。
方信忠抬眸,不解地望著阮青青。
他本想狠狠丟掉這嗟來之食。
可少女的眼神太過炙熱,仿佛他手裡的桃酥,堪比千金貴重,一時不忍,隻能緊緊攥住。
“我知道你心裡不平。”阮青青生怕方信忠把好好的桃酥掐碎了,趕快開口,“但木已成舟,此事也並非憑你我意願就有轉圜的餘地。”
“為什麼?”方信忠發問,他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來見我。”
“就當是我聖母心發作。”阮青青努努嘴,小心翼翼地從方信忠手裡捏走半塊桃酥,“見不得彆人因為我倒黴。”
方信忠愣神瞧著手裡的桃酥,上手撿起另外半塊,含入口中。
見方信忠總算打起精神,阮青青長舒一口氣。
她轉身離開,白茫茫的雪落在身後,等方信忠吃完了桃酥,抬起頭,隻看見漫漫雪地上一步一坑的腳印。
那一小包桃酥被吃掉一塊,露出底下金光閃閃的半錠金子。
*
臨彆前拜彆父母,還是阮青青幾年來第一次麵見生父阮伯爺。
幾年前的除夕她曾見過一次阮伯爺,還是因為全家祭祖,這才有機會“麵見”生父。
顯然,阮平也不是很在乎阮青青這個女兒。
“你……嫁作新婦,以後就要好好服侍夫君,孝順雙親。”
場麵話聽得阮青青差點憋不住笑。
誰不知道小郡王的生父早年戰死沙場,長公主又一心禮佛,孝順雙親這事兒,還真輪不到她來。
“可憐你大姐兒前些日子摔傷了腿,不能來送你。”李氏抹了兩把淚。
阮青青笑笑推拒了李氏想握住自己的手,“長姐身體要緊,母親莫要太傷心。”
寒暄一陣,三人作出一團和氣的樣子,就到了出門的時辰。
阮青青執扇出門,一柄團圓喜扇上繡著兩隻鴛鴦,肥肥胖胖,是阮青青親手繡上的。
洇紅本想幫她重新繡一幅新的,可阮青青就是喜歡自己繡的這幅。
鴨子嘛,胖點好。
也不知道郡王府的廚子片鴨手藝如何,應該比伯爵府好多了吧?
送親的隊伍敲敲打打到了郡王府。
阮青青正眯著眼小憩,一陣冷風順著轎簾灌入,她一個激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一隻細長的手攤在自己麵前。
這是個男人的手,骨節寬大,指尖有繭,膚色卻近乎蒼白。
阮青青沒反應過來,呆了一會兒,隻聽外頭喜婆急切地催促:“王妃,快隨郡王出來。”
原來是她那病弱夫君啊。
阮青青把手放在男人的手心。
手指相觸,阮青青竟沒能分得清到底是這天的雨雪更冷,還是男人的手更冰。
“冷麼?”清清冷冷的聲音傳入耳中。
阮青青不禁好笑,她在轎子裡坐著,裡三層外三層的喜服裹著,手捂得溫暖炙熱,倒是這位小郡王,顯然是比她更不耐寒。
“不冷,我有湯婆子。”阮青青小心翼翼地把一手揣在懷裡的湯婆子拿出來,輕輕貼在那人手邊。
徐徐熱氣自下而上,對方沒動,反倒是旁邊的喜婆被阮青青嚇到了:“新婦進門,郡王妃還是靦腆些,少說話。”
可明明是衛如淩先跟她搭話的,阮青青癟著嘴,剛想反駁,就聽自己身邊的緩緩開口:“無礙,是我先問她的。”
聽起來是個好人,就是可惜沒幾天活頭了。
阮青青慢慢地抬起頭,頂著頭頂的二十斤瞄了眼身邊的男人。
這幾年阮青青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困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吃吃喝喝,但在她過去的日子裡,電視上的流量明星見過不少,手機裡的紙片人也愛過幾個。
可從沒有一個人能像衛如淩這樣。
讓人一見,便心裡眼裡,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