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郡王的寢居裡三層外三層隔了三道屏風,其餘的大夫都無能為力,告辭回府,唯獨太醫院院首崔易仍在施針。
床上的青年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手臂內外,幾乎每個穴位都紮上了銀針。
可仔細看,青年的眼神明明清明冷靜,哪有半分人事不省的樣子。
“外頭什麼情況。”衛如淩的聲音略顯沙啞。
崔易繼續下針,“還未恭喜小郡王迎娶新婦。”
見他顧左右而言他,衛如淩也不曾動一動眉頭,反而笑他,“就一句恭喜?堂堂太醫院院首,不抬兩箱金子隨禮嗎?”
“你這小郡王怎麼還惦記著我那點俸祿。”崔易冷汗頻頻,下一秒就調轉話鋒,“賓客皆散,你吐血一事明日就會傳遍大街小巷,外頭隻有長公主和你那新婦。”
說到阮青青,崔易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真打算留下她?就算阮平是個庸碌之人,可他日後若是投靠了誰,這新婦就是禍端。”
衛如淩合上雙眼,一手輕擺,“我查過了,她是阮家的庶女,隻不過是阮平為了嫡親女兒李代桃僵過來的……”
說到一半,他腦中忽然閃過阮青青那雙明豔璀璨的眸子。
“且留她一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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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院院首妙手回春,救了衛如淩一命。
長公主領著阮青青對崔易千恩萬謝,熬了一整宿,體力不支,被公主府的人接了回去。
衛如淩第二天是被一股氣味香醒的。
屋裡的碳燒得火熱,隻有兩側的窗戶開著通風,裡頭暖烘烘的,待久了還容易出汗。
繁重的喜服被阮青青解了兩層,隻餘下最裡麵的大紅色裡衣,柔軟的絲綢貼在她曲線玲瓏的腰肢邊,兩手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一抹白壁無暇的蓮藕段。
她就這麼衣不解帶,兩手捧著瓷碗裝的麵湯細細啜飲,生怕有一點聲響,擾了衛如淩安歇。
大早上的,廚子還沒醒,阮青青實在餓得受不了,就和洇紅偷偷摸摸去廚房煮了一海碗的清湯麵。
麵條是她特意煮熟後過的涼水,筋道非常,湯底是煨了一整晚的雞湯,隻留湯,不放肉,撇去雞湯的浮沫漂油,加入鹽巴、醬油,再撒上蝦米、蔥花、臥上一顆雞蛋,鮮香四溢,入口爽滑。
“好吃嗎?”
阮青青不假思索,笑得眼睛都不見了,“好吃,要來一份嗎?”
她瞧著衛如淩白牆似的臉,忽然回過神來,急忙放下碗,鞋都沒來得及穿,趕快跑到床邊,“你,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我這就去叫太醫!”
阮青青剛要喊人,衛如淩就抓住了她的手。
“我沒事,不必麻煩太醫。”衛如淩瞥向阮青青烏黑的眼下,就知道這一晚上阮青青都沒怎麼睡。
倒是他自己,出奇地睡了一次好覺,連夢也無,一覺到天亮。
阮青青狐疑地端詳著衛如淩,半晌,還是謹慎道:“萬事不能馬虎,還是去請太醫看看的好。”
她把洇紅叫進來,從嫁妝箱子裡取出一件繡祥雲青鶴的正紅色襖裙,又披上厚重的銀狐裘,這才推了門出去。
等阮青青一出門,衛如淩便慢吞吞地從床上起來。
清湯麵用一大個海碗盛起,放在桌子正中央,冒著騰雲熱氣,阮青青的小瓷碗就擺在一邊,吃得乾乾淨淨,湯也沒剩,而桌子的另一邊還疊放著兩隻碗和兩副碗筷,也不知是要給誰用。
衛如淩看了一眼噴香四溢的清湯麵,心想,這麵放久了容易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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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臉色不錯,就是昨日也是這樣,我放心不下,請大夫再看看。”
阮青青領著管家和大夫推開了門,就見衛如淩靠在床上,一身白衣豐神俊朗,就是裡衣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到裡頭。
也罷,都病成這個樣子,想也知道沒有腹肌。
阮青青一挑眉,側身讓大夫為衛如淩把脈。
她這一轉頭,就正好瞥見桌上那碗親手煮的清湯麵。
怎麼感覺,有點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