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衛如淩成婚當晚吐血昏迷,好端端的衝喜差點變成了奔喪。
這夜誰也沒能睡成,郡王府裡裡裡外外圍了一圈人,光是大夫都來了十幾個,半數是宮裡派的,半數是府裡養的,還有些個都是各家侯門派過來幫忙的。
杏林高手各顯神通,望聞問切、金針探穴,林林總總試過無數種辦法,衛如淩卻還是沒能醒來。
裡間紗帳屏風隔著,隻聽見老太醫不住歎氣的聲音。
他歎一口氣,阮青青的心便沉一分,又聽見下人一路恭迎長公主的聲響,心中更是忐忑。
幾個時辰前她才見過自己這位婆母第一麵,沒想到第二麵,竟是這樣的境地。
老天爺,她是想做寡婦不錯,可這願望成真得也太快了些!
“長公主。”
一名中年男人上前迎接,阮青青瞧了一眼,想起婚儀時這人忙裡忙外的身影,便猜到是郡王府的管家。
再看長公主,她臉型消瘦,愁眉不展,更顯苦相,整個人幾乎站不住,靠著旁邊的嬤嬤才勉強立住,“我兒如何?”
“回長公主,主子尚未蘇醒,太醫正在針灸施救。”
長公主麵色更是白了幾分,阮青青心驚膽戰地瞄了眼她這位婆母,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視線透過重重人牆直望自己。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剛嫁進門,兒子就吐血的新婦。
阮青青沉默著避免對視,可最終長公主還是向她走來。
墨綠色的喜服上沾著一灘鮮紅搶眼的血汙。
本該是最歡喜的新嫁娘,可阮青青卻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角落,身邊隻有一個陪嫁的洇紅。
她的頭麵早就摘了,鬢發散亂地垂在臉頰兩側,白玉般的脖頸上還有沒擦乾淨的血汙。
洇紅站在她身邊,見到長公主,本能地以為對方是來興師問罪,趕快往阮青青身前站,卻被阮青青扯住袖口。
“你彆說話,一切有我。”阮青青低聲叮囑洇紅。
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做足心理準備,行了個周正的禮,“長公主……”
長公主沒應聲,她注視著阮青青,伸出雙手——
阮青青反射性地閉緊眼睛。
會怨她罵她嗎?
會出手打她嗎?
“孩子彆怕,有我在這。”
預想中的狂風暴雨悄然停滯,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長公主把阮青青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強撐笑意安撫阮青青,“瞧你嚇得,連母親都不會叫了。”
名義上的婆母不僅沒有罵她,還為她說錯話做解釋。
阮青青穿到黎朝整整十年,名義上的姨娘也死了整整十年。
她以為自己快要忘記父母親情是什麼滋味。
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流淌而過,阮青青嗚咽著靠在長公主的懷裡,怎麼也止不住淚。
長公主被阮青青哭得慌了神,連忙將她摟得更緊,“淩兒身子弱,吐血也是常事,你不必擔心,快去洗一洗,換身衣服休息。”
兩側的侍女紛紛圍過來鞍前馬後,阮青青哭累了,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兩手抓著洇紅的手不放,抽抽搭搭地拒絕每一個想扶她走的人,“母親,媳婦不走,就在這等著。”
“好,你既然掛心他,我也不強求。”長公主隱隱垂淚,“娶了你,是淩兒的福氣。”
哪有什麼福氣呢?
阮青青違心苦笑,若是長公主知道她是為著當寡婦嫁進來的,恐怕要亂棍把她打出去了。
她不由自主地伸長脖子,努力往屋裡探頭。
衛如淩,你有這樣一個溫柔的母親,可千萬彆這麼快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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